【2024年第325期●总第2546期】
好人一生平安
——与刘永中老师交往的点滴小事
如果没有记错,和刘永中老师认识应该是2003年9月。学校新分配来了三位年轻老师,两位男生一位女生,其中个子稍高而又相对单瘦的男生就是刘永中老师。他留大平头,额头上的头发前指,目光恬淡明亮,皮肤白皙,穿白色短袖衬衣,十分精神。
学校地处雪峰山区,条件自然相对艰苦,规模也小,往往留不住老师。初中部虽然只有六个教学班,每年都要调走一批老师,又新分配来几位大学生。
大学生们知识功底一般不错,但对上课程序和教学内容的编排,以及重点难点的把握与强调方面毕竟缺少经验,往往需要学校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教研组会经常组织有经验的教师随堂听课辅导。虽然分了文理两个教研组,但因为学校规模小,老师们必须跨学科任课,所以除了正在上课的老师,教研活动基本上都是全员参加。同时学校领导,中心校领导只要有空也必然会来。评课的时候,会对教学过程中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都要进行详细点评,目的是让新老师能够尽快进入角色,担当重任。一位比刘永中老师后一年工作的本科生,就因为上课时出现了知识错误,评课时竟然被评得痛哭流涕,并且两餐没有吃饭。不过这位本科生后来积极上进,现在已成了一所县直中学的中层领导。
刘永中老师教数学,每次听课总能得到一致好评。除实习之外,没有正式上过讲台的年轻人上课能够得到一致好评,除了本身知识功底深厚,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课前准备相当充分,做事特别认真。也正是因为学校早就了解到他做事严谨认真,所以刚参加工作就安排他担任班主任。因为当老师容易当班主任难,学校要找到或者说培养一位优秀班主任并不容易。
刚参加工作的老师,工资卡一般要到年底才能办下来,开始几个月是不能按时领到工资的。毕业工作了,连上班的车费和零花钱都要向父母伸手,确实难为情。再加上家居山外,路途较远,中途还要转车,所以周末一般不回家,即使领到工资了,为了节约,也是一个多月才回家一次。可是周末留在学校没有吃饭的地方。
我因为妻子在外打工,也带着小女儿长住学校。小女儿当时读小学,是个“情报贩子”。天黑时跑回来告诉我,说某某老师、某某老师没有回家,几个人到学校商店里买方便面吃。这让我想起了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当时在一所农村小学,8位老师,当地民办老师居多。因为当时民办老师收入低,所以特节约,竟然制订了一项生活制度,在校老师未超过半数,不准动用厨房生火做饭,原因是怕用了集体的油盐柴火。农忙时节,一放学当地老师就各自回家了,留下我一个外地人没有吃饭的地方。好在所教班级的学生有几位是同学的弟弟妹妹,还有初中老师的儿子,便轮流跑到同学或者老师家去蹭饭。
周六一早,我就做好了早餐,让女儿去请住校的年轻老师来吃饭,男男女女六七个,唯独刘永中迟迟没有来。他是个特硬气的人,觉得麻烦我心中过意不去。但在其他老师的催促下还是来了,从此一到周末吃饭时间,我的小宿舍里总是男男女女一大群人。刘永中发现我家米不多了,不声不响买来了一袋米。其他老师虽然不回家,但偶尔也有一两个上街的,本周有买一只鸡的,下周必然有人会买一只鸭或者一条鱼,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年轻的女老师们也主动帮忙洗碗,打扫餐桌。
我是正月生日,每年春节,都要回老家陪母亲过年。我家和刘永中老师家相距只有两三公里。生日那一天,刘永中老师和同时参加工作的袁仁奎老师,竟然一路打听步行找到我家拜年。本想留他们吃饭,说是另外有事。按风俗,正月拜年是不能空手而归的,想给点腊菜什么的,但他们坚决不肯收。
第二学期开学的时候,他带来了一位小朋友,说是表弟,他姨妈的儿子。说自己考上大学那年父亲就病逝了,他上学姨妈给了很大的帮助。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还要亲自给表弟洗澡,说他自己洗不干净。理发也是刘永中用普通剪刀给他理。一次理发后,我笑话小弟弟,说:“理得这样难看,至少这十来年都找不到老婆。”小朋友脸儿红红的,显得很尴尬。刘永中笑着安慰:“傻瓜,再过十来年你还是孩子,没有长大。没有长大怎么讨老婆?”小弟弟见我挑逗他,也和我玩,经常出题目给我做,什么脑筋急转弯,还有猜谜语什么的。因为难不倒我,就说和我进行口头作文比赛,他出题目,写石榴。刚一开始,他就噼里啪啦背了出来,我输了。刘永中说他的小学老师为了应付考试,先改出几篇好文章,让学生背下来,考试时让学生照抄。所以他打算把表弟带在身边好好培养。
有一天女儿问我:“爸,你知道刘大娘么?”我说:“什么刘大娘,不知道。”她咯咯一笑,说:“刘大娘就是刘永中老师,他班的学生叫他刘大娘。”当时我不以为然。下午放学后,女儿当面笑话刘永中是刘大娘,还唱起了花鼓戏《补锅》中的唱段:“刘大娘,我笑呵呵,笑呵呵……”我骂女儿,刘永中笑笑:“没什么,小孩子喜欢开玩笑就让她开着玩。”
对女儿,我是放养的,还在学前班的时候就曾和同学到茶场摘茶叶,第一次挣到四毛钱,特高兴,说:“爸,我今天挣到了四角钱。”并将钱给了我。但刘永中老师来了之后,她挣到钱就不给我了,而是存放在刘老师那儿。刘永中老师问她:“你为什么不存放在你爸手上?”她说;“我要买糖吃的时候,我爸不一定会给我。”一直到上初中,刘永中老师当了她的班主任,女儿的零花钱还是存在刘永中老师手里。总是说他们刘老师如何如何好,不像我,总是爱板着脸训人。
因为母亲到广东给哥哥带小孩去了,刘永中老师除开春节一般都不回家。暑假我回到了县城。一天,接到刘永中老师的电话,问我去不去学校玩,说自己没钱了,也没米了,如果我去学校,就给他买50斤米,并带100块钱,领到工资后还我。因为一位在山外工作的同学准备考研,也来学校和他一起读书。第二天,我买了米到学校,玩了两天就回县城了。
我刚走,他班一位学生就来到学校,说母亲在山上割猪草摔了一跤,刀割伤了腿。刘永中老师说;“请医生来治呀。”学生流泪回答:“请了医生,医生说我们家没钱,不肯来。现在我妈腿部都生蛆了。”刘永中老师毫不犹豫拿出50块钱给了学生。我听说这件事之后才突然明白,学生为什么叫他“刘大娘”了。一位年轻的小伙子,能够得到学生像相信自己母亲一样的信赖,在我几十年的教学生涯中,还是第一次见到。
2007年,我调回了县城。两年后听说刘永中老师也调到了县城,并且是县一中。但除他结婚时到捧场之外,因为各有各的事情,也很少见面。有时候电话联系,他总是说很忙。一次邀请县作协和剧协几位朋友帮我指点新写的歌舞剧本,几个人在一起喝酒,我电话请他一定来,他说没空,其他朋友也在旁边敦促,他不得已来了,竟带来了两瓶价值不菲的名酒,然而吃了一碗饭就走了。
分开17年了,我退休后一直住在重庆,基本中断了往来。这次看到县作家协会微信群中的募捐倡议书,才知道他病了。他的病完全是累的,因为厚道坦诚认真,他从来不亏别人,只亏自己。任班主任,教两个班的数学,还要负责办公室的工作。也因为在县城,亲友有事免不了来找他,而他总是全心全意,赤胆忠心。最后终于累垮了。
好在昨天一位朋友发来微信,说手术很成功。但愿好人一生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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