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庙,在海口已经成为地道的本土美食街的代名词了。甜薯奶、斑斓凉虾、甜水面、鸡屎藤,糖水治愈一切不开心。其中被人们奉为神的有两位。一位是海瑞,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个门神。另一位,便是王佐,被其家乡人奉为“西天真君”相较于丘濬“内阁大学士”的头衔、海瑞“南包公”之清誉、张岳崧的“探花郎”出身,王佐,似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那人们为何却又奉他为神呢? 从左往右、由上到下依次是:丘濬、海瑞、王佐、张岳崧
这座西天庙规模不小,穿过各式氤氲着各种香气的小吃摊,便见一石坊,坊上有字“西天庙”,据称此三字为张岳崧手迹。这四大才子之清代探花郎为四大才子之明代西天真君撰庙名,也算是来了一次穿越五百多年的梦幻联动。庙有三进,二进有匾名“浩然正气”,第三进正殿有匾曰“诗宗李杜”。这“诗宗李杜”的说法确也不是夸大其词,清临高知县樊庶还将其诗文与欧阳修相提,称:先生德圭璋,学纯粹,质之前人,传之后世,皆有难泯灭者。其诗文比之欧阳文忠,信然矣。明代广东按察司提学胡荣说他的诗当比唐宋诸大家:“博学多识,精思力践,见道精审,故其诗辞和平温厚, 文气正大光明,当比唐宋诸大家。”翻看王佐之《鸡肋集》,其中所收之诗文确有佳作,又多以“身历之境及所见到之处”入诗,读来亲切自然,又可作一时一地之地方史料,确有诗史之意味。王佐被奉为西天真君,自不是因其诗作之佳,纵他被誉为海南四大才子四绝之诗绝,以诗封神,还是牵强。更多的,还是因其为人为官。王佐,字汝学,号桐乡,临高人。少时受业于丘濬,中举后入国子监,在太学每次考试均是头名,深受内阁李贤的器重。但很遗憾,他在国子监一待便是19年,始终未能考中进士,人生有几个19年呢?王佐于是请求外放,先任高州府同知,在高州任上,他饬兵守御,献良计以抵抗流寇,使民得以安生;后改任福建邵武同知,府属泰宁一地流寇盗贼作乱,王佐提出招抚之策,平息盗乱,事半功倍。他担任福建乡试考官,以礼文教授培育生员,优选举人,反对科场弄权舞弊,官声隆隆。后王佐改任江西临江同知,依然政绩昭著,博得了“所居民爱,所去民思”的赞誉,人称“仁明司马”。王佐的仕途到此就结束了,从高州到邵武再到临江,近三十年官职竟都只是同知,从未有过半级的提升。郁郁不得志,加上年逾花甲,王佐返乡了。他不顾年老体衰,遍访琼州各地,广采博贤,搜集郡中古今文献,乡土风物,编成《琼台外记》一书,为唐胄之《正德琼台志》的出炉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又建“桐乡书院”,教导临高后生。至此,王佐便成为琼州的骄傲。而要说到奉他为神、建庙以纪,还得说到一则传说和民间的一段以讹传讹的故事。道光《琼州府志》记下了这则传说:西天庙,在海口所城西二里许。祀明王佐,灵显海上,祈祷立应,故郡城商民虔祀之。琼州立于海中央,自古以来,膜拜海神成为了岛民信仰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海神有妈祖、水尾圣娘、108兄弟公、峻灵王等,可王佐又为何成为海上的守护神呢?翻看两则与《重修西天庙记》碑,似乎找到了答案。两块碑都记载了同样一种说法,说当地父老说,王佐在成化初卒于海上,成为了海的守护神,从隆庆开始,一直都非常灵验,往来船只都受他护佑。“乃临之桐乡王公也,大明时以礼经魁乡荐,于正统丁卯仕,于成化之初卒于溟海之上,灵明南国,时磅礴于寰区,名震西天,作保障于山海,郡人士乃于所外之西崇其庙而尸祝之。盖自隆庆以来,桑沧纵有变易,而灵爽依然。此商民辐揍,舟楫往来,沐其泽者不少。”——乾隆·伊益析《重修西天庙记》“成化中告假旋里,卒于琼海之上,英灵显赫,凡舟楫往来,遇险遂呼,灵气勃勃。都人士乃于海门之西立庙而尸祝焉。盖公之经济见于桐乡者,乃其小试,而灵爽依乎庙宇者,特其造端也。”嘉庆·梁毓秀《重修西天庙记》这当然是民间讹传。王佐享年八十有五,何来卒于海上之说。但这两方古碑中确有一句话写得甚是精妙——士君子寄形大造,每毓天地精英,故其生也,文章经 济著于当时,其殁也,俎豆馨香隆于万世。意思是说,像王佐这样的士大夫、君子,本不是平常之凡夫俗子,只是偶寄形于天地之间,由天地精华凝结而成,这样的人生时文章经济显著,卒时受后世崇拜祭祀,是很自然的事情。从西天庙的正殿折返,抬头初便见一进殿宇的屋角有些特别。传统的殿宇屋角处蹲着的都是龙之子嘲风,或叫鸱吻,均为龙的变形,龙形鱼身,但西天庙的殿角却是凤的形状,凤形前还分别立有一骑马武士与一步兵。这在传统的中国建筑装饰体系里,叫“仙人走兽”,较为常见的造型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凤鸟,背上驮着一位神情自若、凝视远方的仙人。关于他的故事众说纷纭,颇具传奇色彩。最有代表性的说法之一,说他是姜子牙的小舅子,总想借助于姜太公的身份,升级官位扩大权势。姜子牙知道他没有真才实学,劝阻它不要过于贪图权贵,如果爬到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职位,没有真本事坐稳位置,弄不好会一败涂地。人们把他立于屋脊之上最前沿,以警世人和那屋脊上的神兽们,敦促他们都要坚守岗位各司其职,不可善离本职,好高骛远。还有一个故事版本,说骑凤仙人是战国时期齐宣王之子齐闵王,作为齐国国君在位十七年,经历了与秦国楚国之间战争,致使齐国劳民伤财,齐闵王不得人心。后因齐国被攻破城池,为逃避敌军的追杀,跑到一条大河边无路可走,面临生死关头,突然天降一只神凤,齐泯王跨上凤背飞升而去,化险为夷。仙人走兽,有不同的级别,最高级别的全国只太和殿一处,太和殿上,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行什十只神兽罗列仙人骑凤之后,威风凛凛,神气十足。不过能在这海口西天庙发现这么有趣且极为少见的殿角装饰,着实难得,海南还真有很多东西值得去探索,值得去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