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保安考上中央美术学院啦”!
2017年夏天,小保安李城以速写成绩92分,综合成绩全国第八,考进了中央美术学院。
他手捧录取通知书,无法抑制的喜悦在心中涌动。
这个备战了10年的农村小伙儿,终于在他28岁这年,达成所愿。用他父母的话说:考进央美就是鲤鱼跃进了龙门。
一时间,各大媒体争相报道,李城被称为“最棒保安哥”,他的故事,则成了主流宣传中的励志范本。
因为央美这块敲门砖,李城的人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校期间,就有美术培训机构,以月薪过万的酬劳聘他去做老师、他还应央视邀请去参加《黄金100秒》,更是隔三差五就接受采访……
在北京一家媒体拍摄的视频里,入学前夕的李城谈起未来设想:“要成为中国最顶尖的艺术家,成为这个时代的骄傲。”而在另一段采访中,他透露“往后还要考北大的博士”。接受东方卫视采访的视频截图,现在依然是李城的微信头像。
然而,2021年从央美毕业后,李城没有成为大艺术家,他也放弃了继续深造的计划。
时光如梭,热浪褪去后李城的现状鲜为人知。可突然有一天,细心的网友发现,网络上出现了一个名为“央美流浪哥”的自媒体账号,该主播胡子拉碴,一脸疲惫。
难道,此人会是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的李城?如若是,这7年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李城当初从央美的一名保安考上了央美,一时成为美谈。当时他以全国第8名的成绩考上了央美,速写成绩92分,是当年最高分。很多人敬佩他的执着和努力,认为他能在美术这个行业,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毕竟,有了央美良好的学习环境,他自然会过上比当保安时更好的生活。
有人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还有人说“不如回去当保安”。在我们的认知中,上了好大学,就应该有好的人生,所谓的“好的人生”就是和高学历匹配的高收入。反之,则是失败。而我们却忽略了,这个小伙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最近这种自由的状态,是他最满意、舒适的生活方式。
萌发央美梦,考学意外成为央美保安
这份被他欣然接受的央美保安工作,五年后,成为了他身上最广为人知的标签。在此期间,他因分心复读、学画、参加考试等,在保安大队“三进三出”,每次都待不了多久。他在打工者和复读生的身份之间频繁切换,做过的工作和待过的画室都多得快记不全。
10年间,他参加过四次高考,目标都是中央美院。第一次专业课成绩不理想,第二次、第三次败于文化课成绩。第四次,他以专业课全国第八名,文化课高出录取线一分的成绩,被中央美院录取。
李城回忆,考上央美之后,媒体的报道给他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成功人士、一个知识分子,北京的许多美术培训机构都争着邀请我去上课,给我开出的月薪能达到一万元,甚至周六、周日一天的工资也有700元。”李城说,那时候的他还想着要读硕士、博士,毕业之后成为一名大学老师。
媒体报道的曝光为他带来了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而通过画室的积极宣传,这些都变成了前所未有的赚钱机遇——涌向他课堂的学生络绎不绝,甚至有人专程从外地赶来请他亲自指导,这种情况使得他的收入高达数十万元。这一数字足以让他无法自拔地沉溺于财富追逐和对生活的乐观态度之中。
在过去的九年里,李城四处打工仅能勉强维持生计,对于他来说,“赚钱”一直是种困难重重的任务,但现在,却显得异常轻而易举。
在大三的那一年,突如其来的疫情给画室带来了巨大冲击,导致收入锐减。然而,面对这一现实,他却仍然保持着盲目乐观的态度,继续保持着不加节制的消费习惯。为了继续购买昂贵的画材并应对自驾旅行的开销,他开始依赖支付宝借款。随着借款次数不断增加,各网络平台提供的信用额度也逐渐攀升。他怀着“找到工作后很快就能偿还”的信念,开始无节制地借贷,最终使得债务累积达到30多万之多。
李城对未来的乐观期待来源于前几届校友所取得的就业成就。他发现,往届同学几乎无一例外都能获得丰厚报酬的工作机会,甚至有熟悉的学长在毕业的第一年就实现了七十万的年收入,“即使我不能挣到七十万,五十万也总是可以的。”
于是,他纵容自己的消费欲望高涨,购买了一辆旧车以便自由出行;花费6000多元购买老师推荐的珍贵画册,却只翻阅了寥寥几次;购买了价值数千元的毛笔、砚台、墨块等物品,并且购买了大量不同品种,但因价格昂贵,他并不舍得使用,在毕业前夕将它们全部送给了朋友。
活着就行
但是李城的人生并没有按照他起初的设想走下去,李城发现他的画始终得不到别人的认可,还因此差点毕不了业。入学前,李城因专业排名高,对自己的绘画水平原本颇有信心,但现实很快迫使他醒悟,原来专业考试和大学学习完全是两码事,和真正的艺术创作更不可一概而论。
2021年,32岁的李城从中央美术学院毕业,顶着央美的光环,当时意气风发的他南下到深圳创业,“是和几个朋友一起合伙开了一家综合性的美术培训机构,只不过因为疫情原因开了一年不到,就解散了。”
李城还曾对这个培训机构有过不少美好的设想,“当时还打算进一步发展,做一个艺术品交易机构。”现在再回头看当初的这个决定,他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确实有些心高气傲。
2022年9月,李城经过同学介绍,在四川泸州的一家私立学校担任美术老师,“但是在我上岗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发现我的水平可能不适合美术教学岗位,便把我转到了教务老师的岗位上,在一年之后,他们又觉得教务岗也不需要我,就把我辞退了,我便转行做起了旅行自媒体博主。”
做自媒体这半年多来,李城说,他每个月能有1000多元的收入, “生活很现实,但只要活着就行了。”李城想。顾不上什么名校包袱,他领到好不容易挣来的“辛苦钱”,久违地感到开心。这种随时都能赚到钱的感觉,重新带给他一种踏实的快乐。
有人问到“是否满意现在的生活”时,“非常满意”,他脱口答道。
“那些宏大的愿望从一开始就不是真的,”李城说,“过去我并不真正了解艺术家究竟是什么样,但在央美学习的过程中,我知道了自己不是那块料。或许现在这种生活才是适合我的,因为它不要求我什么。”
2023年7月,李城骑着小电摩去了趟云南。月底从泸州出发,经过昭通、曲靖、昆明、楚雄和大理等地,12天后回到泸州。
其实在最初,他想去的是腾冲,但走着走着,又觉得去哪里都无所谓。
出发第一天,他路过宜宾,想起以前一起玩玉雕的朋友住在附近,打了个电话。对方正和朋友吃饭,热情地喊他参加。几个人边吃边聊,没想到其中恰有一个他所在高中的学生家长。
李城问,孩子成绩怎么样?
家长说,一般吧,985肯定考不上,211或许还有希望。
李城说,那你让他学美术吧,咱们可以冲清华美院。
写到最后
考上央美,并非什么人生的弯路。接受高等教育,先不说拓宽了人生的视野和格局,本身就给了一个人更多的选择。人生的选项多了,就是一种“自由”。当得了保安,做得了美术老师,也能在逛世界的时候当一名旅行博主。只要没有虚度年华,就是活出了精彩的自己。
当然,学历不代表一切。学历有了,但能力如何、视野如何,命运机遇如何,也关系人生能否过得精彩;学历之外,人们还需要关注很多东西。但学历的独特性在于,它无法被其他任何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