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鸟·稿债】寒云作品：在北景渔镇看许东平杀鱼
文摘
2024-11-10 15:22
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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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寒云，本名石肖永，号刁江老鸟，广西都安人。诗人。作家。评论家。中国民主促进会会员。广西作家协会理事。广西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著有中短篇小说集《裸奔》、长篇报告文学《山青水秀——来自河池市红水河水电站库区的报告》、散文集《爱随风在》。现居广西河池。————————————————————
在北景渔镇看许东平杀鱼
文 / 寒 云
他是职业杀手，是杀鱼大V，是个在百度上有词条的刀客，曾在东盟博览会上表演过杀鱼绝技，据说还是当着国家领导人的面。此时的他，很自信，在临时案板左侧，特制的棕色皮革刀袋里，摆了三把刀，杀鱼刀。案板右侧，还有一个方形木盒，打开，里面也藏有五六把刀，但不是杀鱼刀，是杀猪刀。刀有大有小，看极锋利，北景渔镇夕阳的游光在刀口上流淌，竟也反投来一道道斑驳的寒光。鱼已经在案，是条二十来斤的黑草鱼，浑身黝黑中泛着蓝光，那是红水河特有的光泽。在案板底部，还有两条黑黝黝的埃及塘角鱼，十来斤一条，卷缩在红色提桶里，呈现一种待宰的悲壮。许东平在木盒里挑挑拣拣，试图找到一把称手的武器。木盒不是他的，结果自然有点小失望。他脸上泛着轻蔑的笑容，明显是看不起乡下这些“土杀器”，掂量了两把，随手又丢回了木盒里，嘣一声，把木盒关上了。“不称手？这里还有！”看到许东平的不屑表情，站在一旁的黄炼指了指案板下面。在盛着埃及塘角鱼的红色提桶旁，还有一个提桶，里面散乱着三四把菜刀。“黄书记，杀一条鱼，用这么大费周章吗？还是对我不自信？”许东平斜了一眼提桶里的刀，转头对黄炼说。![]()
大化县北景镇书记黄炼介绍北景黑草鱼。穿白衣者为许东平。
黄炼是广西大化瑶族自治县北景镇党委书记，也是一个才气纵横的文人。他有一脸慈祥又灿烂的笑容，就像北景这片舒缓又诗情的秀丽山水，什么时候看他，都令人感觉到温馨和舒泰。北景渔镇就是在他的打造下，成为享誉东南亚的“红水河—东盟国际垂钓基地”的。“水韵北景，渔乐无穷”这样煽情的广告语，也是出自他手。“不是对你不自信，是对我的鱼自信！北景镇上最好的刀，都在这里了，你看着办吧。”黄炼脸上的笑容还是那样温柔而灿烂，看许东平时，还多了一丝狡黠的挑衅。看来黄炼与他关系很铁，不然不可能请得动他来这里为一群作家文人表演杀鱼绝技。我们这群作家文人，来自广西各地，在大学时，绝大多数人隶属于一个文学社，叫南楼丹霞文学社，故又自称南楼人。南楼人每年都要搞次聚会，有时在元旦，有时在五一节，携家带口，广邀友人，游山玩水，采风创作，于阔谈文学之间联络感情，增进情谊。黄炼亦是南楼人之一，今年力邀大家到北景渔镇做客，于是便有了这场“五一渔镇之约”。![]()
南楼丹霞树落户巴马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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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瑶鹰的山珍长席宴丰盛无比
在来渔镇之前，当天上午，我们先在寿乡巴马的瑶族文化发祥地弄山村搞了一场活动，种了一棵南楼丹霞文学社成立三十周年纪念树，吃了瑶族著名作家瑶鹰为我们精心准备的“山珍长席宴”，一头巴马香猪成为我们大快朵颐的“接风侠”。烤香猪的味道还在嘴里萦绕，我们就又来到了北景渔镇，即将临幸一场印象更加深刻的“全鱼宴”，真乃无限快哉快哉也。“杀鱼焉用牛刀？百十斤的海鱼我都轻松拿捏，你这二十斤的小墨草还不是咂咂嘴的工夫！”许东平脸上依然自信，可以说，自信满满。二十几斤的黑草鱼被两个小伙子抬上了案板，他们是许东平的助手。离开水太久，鱼好像已经死亡，一动不动。许东平没有找到称手的刀，将就着拿了一把阔面菜刀，就想来刮鱼鳞。他一手伸进鱼鳃中，将鱼拖上砧板，举刀的一刻，鱼突然弹跳了一下，砧板太小，一下子被鱼打飞了出去，掉到地面，差点砸伤他的脚。许东平吓了一跳，赶忙松开鱼鳃里的手，跳开一边，幸免于难。许东平脸上升起一片云霞，他低估了这条红水河草鱼的生命质量，百年声誉，差点毁于一旦。他示意两个助手上来，先把鱼敲晕了再说。助手也不是专业的助手，是黄炼叫过来帮忙的村干部。他们拿刀背，对着鱼头一阵乱敲，鱼挣扎几下，终于又安静下来。许东平这回变了乖，他不参与杀鱼，而是秒变厨师长，指挥两个助手刮鱼鳞。一个助手拿着菜刀，用刀口去削鱼鳞，许东平赶紧阻止，让他用刀背去刮。助手试了一下，鱼鳞太硬，刮不动。许东平不得不亲自示范，接过菜刀，用刀背就是一阵狠搓，结果刀背在鱼身上一阵丝滑，竟也搓不下几片鱼鳞。他从提桶里拣了一把刀面小点的菜刀，斜着刀背，慢慢地搓，终于在撕开一个口子后，鱼鳞才开始在刀背的推劲下，纷纷剥落。可能感觉自己刚才有点自大，差点马失前蹄，他变得谨慎了些，动作也变得认真起来。果然是杀鱼高手，刮鱼鳞的手法，自然娴熟，霍霍的刮鳞声，有了节奏，像一首乐曲在流淌。而鱼鳞飞舞，宛如秋林中的缤纷落叶，美不胜收。围观的人不由喝起了彩，这让他脸上又恢复了杀鱼前的自信。![]()
飞起的鱼鳞宛如秋林飘叶
刮下半边鱼鳞后，他丢开刀，让助手接手，自己则到旁边与黄炼说小话去了。在我看来，他是不屑做刮鳞这些小活的。毕竟是大厨，自然不做小工，这是常理。许东平今天要给大家表演的杀鱼绝活，是把这条一米长的鱼，一圈圈地切开，保持鱼肉不断，最后拉成一条四米来长的“鱼龙”，寄寓“鱼龙呈祥”。按照平时，估计咂咂嘴的功夫就搞掂了。但今天，他杀鱼的道路有点曲折。助手好不容易把鱼鳞刮净，却在剪鱼鳍的时候又碰上了麻烦。只见他拿了一把剪刀，想来个“一剪梅（没）”，谁知那剪刀在鱼鳍上一咬，不想不仅咬不动对方，还反嗑了自己的牙，好一阵尬。![]()
剪刀剪不断的鱼鳍
许东平见了，又呲呲着一顿嘲笑，一边说“哪有这么硬”，一边抢过助手手里的剪刀，狠劲地就夹向鱼鳍，结果鱼鳍依然纹丝不动，反弹的力度从剪刀沿着他的手指冲向虎口，一阵猝不及防的酸麻震得他赶紧丢下剪刀，用力甩起了手腕，引得众人又一阵大笑。阔面的杀鱼刀在右手，左手是把小面菜刀，他命两个助手将鱼抱上砧板，两人一头一尾地抓稳鱼，他便将小面菜刀刀刃安放在鱼鳍根部，右手高举，用阔面杀鱼刀的刀背向下一敲，叮，两把刀背对背交打，清脆的敲击声让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激灵灵一阵酥痒。以为鱼鳍一定会应声而断，然垂目一看，小面菜刀的刀背被敲出了一个凹痕，但那鱼鳍却只是留下了一条发白的印痕，啥事也没有。“这鱼，今天要成精！”许东平嘴里嘟囔着，丢掉小面菜刀，从案板上的木盒里拣了一把杀猪刀，这回不敢掉以轻心，刀口压稳鱼鳍，阔面杀鱼刀使劲往下锤，叮叮当当，连锤十几下，总算把鱼背上的鱼鳍一点点地给“锤砍”没了。此时，几颗冷汗已由额头沁出，他眼里的自信也大打折扣。黄炼在边上说：“之前都提醒过你了，北景的黑草可由不得你随便拿捏，别海里来海里去的人今天在红水河里翻了船，呵呵。”许东平强装镇定，笑笑说：“主要是你的刀不行，早知道这鱼这么贼硬，我该带着自己吃饭的家伙来才对。”黄炼说：“今天这尾还只是鱼苗，要是成鱼，六七十斤重，今天你非翻车不可。”见两个助手费了好大工夫终于把鱼背和鱼腹部上的鳍儿“锤砍”完了，许东平于是操起一把匕首，就来给鱼剖腹。这匕首倒是锋利，许东平一刺一划，那鱼肚肠就爆了出来，别处的鱼肠鱼鳔都是白色的，这北景黑草鱼的鱼肠鱼鳔却是金黄色，灿烂如一朵云霞，原来是外面裹了一层黄色的鱼油，看去无比养眼。“好鱼！”许东平一声赞，“如果猜得不错，鱼肉也应该是金黄的，今天大家有福了，吃到金质黑草！”果然，匕首在鱼的腮部一划，那如浪翻滚的鱼肉真的是金色的，就连鱼骨头也呈现出令人惊讶的橙铜色，令在场的人好一阵惊叹！许东平毕竟是久经沙场的杀鱼将军，知道这种橙铜色的鱼骨最是坚硬，他放下匕首，又左手拿起杀猪刀，右手举起阔面刀，叮叮当当，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鱼脊柱敲砍断，只留了一点鱼肉连着鱼头，保持鱼头与鱼身子“藕断丝连”，算是完成了今天“鱼龙呈祥”刀法表演的第一步：龙头出水。![]()
龙头出水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照刚才的方法，不断翻转鱼身，砍断鱼的半边鱼脊柱，只留一点鱼肉连接砍掉的部分，一圈一圈地往下砍，最终拉开整条鱼，就成了一条四米多长的“鱼龙”。许东平只是示范了两圈，剩下的就由助手去弄了。他在旁边一边指点助手剜割鱼身，一边像经验丰富的杀鱼专家对围观的人说：“这鱼看着金灿灿的，特别好吃的样子，不过根据我多年杀鱼的经验，这鱼肉嘛，估计煮起来要柴，不会很好吃。”黄炼在一边又笑，说：“你这专家今天莫不是改行当了搬砖的‘砖’家？”许东平的“鱼龙呈祥”做得还算成功，只是原本说好的半个小时刀工，结果花了一个多小时，这让这个名震东盟的杀鱼高手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为了弥补过失，他在炒鱼上下了一番功夫。![]()
四米多长的鱼龙金光灿灿
煤气灶摆平，大火烧起来，大平底锅一架，一大瓶花生油浇上去，等锅里的油丝丝冒出白烟，他抓起一大把蒜头和洋葱片就往锅里撒，大铁勺紧跟上手，扒拉扒拉，一阵长时间的煸炒，再加入一大勺辣酱拌炒，直炒到锅里的白烟变成青烟，洋葱、蒜头和辣酱的香气浓郁茂盛起来了，他瞄准时机，一把抓起装在塑料桶里的一大串鱼肉，一股脑儿丢下锅里去翻炒。整个过程，他动作麻利，举止潇洒果断又不缺乏幽默感，给人一种阳光开朗又帅气洒脱的国际大厨气质，旁边的几个女士忍不住投去了羡艳而深情的目光。待把鱼肉炒香，许东平从口袋里拿出一大包自制的秘酱，用刀割开口袋后全倒进鱼肉中，再翻炒几分钟，让鱼肉与秘酱充分融合后，一瓢准备好的开水噗一声倒进平底锅里，蹿起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烟。不等白烟散向天空，许东平快速用左手执一顶大锅盖，猛地就把白烟翻腾的大锅盖住，右手则麻利地往煤气灶的调火阀伸去，轻轻一旋，大火改中火，咕噜咕噜，慢炖起鱼肉来。炖了足足两支烟功夫，爆炒红水河鱼肉大饕总算大功告成。![]()
鱼龙往锅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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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肉煮熟了，盖子一掀，四溢的炒鱼香味顿时吸引一大群人跑来围观。几个助手捧了一大叠一次性碗筷，每个碗里舀上半碗鱼肉，分发给在场的文朋诗友们大快朵颐。许东平又被打脸了，这北景黑草鱼看起来鱼肉紧实，给人煮熟后会柴会硬的感觉，但真煮熟起来，却是无比的鲜嫩丝滑，不仅不柴不硬，反而入口即化，给人无上美味之感。就连许东平自己吃了，都忍不住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样的水养怎么样的鱼，北景渔镇的鱼，就是能给你不断制造惊喜的鱼。这回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这位大V来北景杀鱼了吧，因为别的刀客配不上北景镇的鱼！”黄炼对许东平说。那天下午，在大化瑶族自治县北景渔镇，杀鱼高手许东平一张白皙的帅脸被黄昏的夕阳悄悄染红了……
备注：本文系寒云年初时欠下的稿债，还债之际，特向大化瑶族自治县北景镇党委书记黄炼同志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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