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活丨昌桥记

文化   2024-08-24 13:09   安徽  

昌桥记   搞活


cangqiaoji



一、田坊

过华盘村,问路到田坊。从没来过这里,生疏的很。

几个老太婆在小店门口择菜聊天,一个老头子袖手坐一边,大路无人,他们一齐盯着我看。

路边有人打牌,一个梳辫子的妇人一手洗牌,一手拿着没削皮的苹果在啃。也有人喝茶,坐在简易的雨棚下,小桌子上摆着香烟打火机。一个下地干活的人,扛着锄头,从远处一步一步走来,日头焦热,走好久,看到我了,帽檐下微微一笑。胡子是白的。

远处的山脚下,鞭炮冲天响,每一声都有嗡嗡回响。

2024-05-07



二、田坊

想从田坊绕到云岭,带杯浓茶出门。

上午闷热,一只鸟的影子在路面轻捷地飞,低头追一会,追到浓荫清凉的山间,手汗被吹干,四下里突然鸟鸣喧哗,其中一个好像一直盯着我,“喂~~舅~舅”地不停叫,格外响亮。

正寂寂骑,上坡见前面一个单车女子,红衣飘拂,黑裤白鞋,她抬起身子发力踩,单车扭来扭去,也不下来推。我电动车车把一拧,丝滑又惭愧地超过她。

又转几个弯,看到路上一团蜷着的皮管,近了是蛇,它背上一道黑纹,头趴着,翻卷白肚皮,全身没伤口,已死去多时。没多远又看到一条玉斑锦蛇,二尺多长,漂漂亮亮,被人碾烂了。

这么着耽误了一会,女子无声撵上我,山道两边是碧绿幽暗的竹林,她一个人的红衣裳轻盈地下坡,望望便不见了。

田坊街道不过三四百米长,关门的店铺比开门的多,卷闸门灰蒙蒙,一望可知很久没有打开过。有几家,麻雀去安家,往顶部的卷筒里钻。有一家门前,趴一只瘦伶伶小狸猫,逗弄也不理人,脖颈里箍了一圈铁丝。

开着门的店家都不开灯,门边矮桌几人打扑克,一两个人站着看。一个牛仔裤的妇人打电话,她慢悠悠甩胯走到街心,站着说半天,旁若无人。街上也确实无人。

问路一个店老板,中年大哥的T恤,热得摞上胸前,反问,你怎么不开导航。又问一个青衣大娘,她挎竹篮子路边走,手一扬,说往前,要20多里路。往前的路上安安静静,连一辆电动车也没有,路两边的坡地上,水泥砌了许多坟,规格颇隆重,多立小石狮。

过吕山桥是岔路,路牌写往左到南陵县三里,直行可去昌桥。一个老太太,六七十岁了,有点驼背,她稳稳站在一米多高的矮墙上,把墙边一架合拢的铝制人字梯,往墙角靠。显然这是个一生倔强的人,眼里揉不得沙子。问路一个戴草帽的黑脸妇人,她骑电动车疾驰而去,不理我,可能一心回家做饭。

摸不着路径,还是返回。

再问一个大爷,他杵着锄头和我耐心说了,我道谢,却无意再回头,路不熟,电不够,下回分解吧。

扭身走开,突见电线上一根长绳垂下一团乱糟糟的棕榈皮,乍看像一颗古人的首级随风悬摆,仔细打量,原来是棕榈丝皮被人精心绑扎成鸟的形状。这吓唬鸟的玩意,猛一看却让我吓一跳。

没走多远,又见田间架一根竹竿,竹竿上挂一张弓式器物,两头长绳固定绷紧。

这张弓,弓壁处是一节竹筒,竖着剖出一条指头宽的长缝,弓弦处,中间束一节小棒,当是用来敲击竹筒发出声响的。这件弓器制作不易,铺设费时,若仅仅敲鸣竹筒作驱鸟用,似乎不值得。我第一次在乡间见到,半天也想不出到底做什么用的。

绕去八甲,一家院子养了四条黑狗,隔着栅栏一起冲我叫。一家老屋,厨房幽深,一个穿白裙的年轻女子正在做午饭。村里没有土地庙,一棵枫杨树,浓绿垂散,至少几百年,树洞里能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

回到田坊街道,见一块路牌,指北面有铁门坎与千年桂花树,不过两三公里,去找没找到,尽头是高铁下的水泥涵洞,一方一圆,空寂莫名。

折返,一个荷锄而归的大哥微笑,说铁门坎只是一个地名,哪里有一个铁做的门坎呢。我们这里有两座山,当初在两山间修出一条路,便叫做铁门坎了。

问桂花树,大哥只是笑。再问,便笑说,还一万年哦。

过河北桥回街道。河北桥边还有一座桥,样式古朴,可能建于六七十年代,现在不通车,桥上新建了亭廊,让人休闲纳凉。在桥墩处,先看到中间的“谊大”两个字,再看到两头的“友”字和“桥”字,走到友谊大桥另一面,桥身上一样四个宋体水泥大字:“田坊建造”。我不知友谊大桥的来历,也没再问人。

喝口凉茶,回家。

天更闷热了,快到高村时,零星落下雨来。路边一棵枇杷树的枇杷,七七八八圆滚滚的落地上,乡间没人捡,树上的枇杷太高,也没有人去摘。

2024-05-27



三、田坊

野境随便绕,久久不见路人。

转弯下坡,前方短短的水泥桥栏上,站一只红嘴蓝鹊,上下看,左右转。我停了脚,它突然一抬身飞下去,落入苇草间。

另一只红嘴蓝鹊从东来,它长尾平拖,团起细趾,红艳艳的尖喙衔了一大口什么好吃的,它低低飞,擦着桥栏也落向那片苇草。

没一会,两个一起飞出来,先后往桥东而去。林间又飞出来几只蓝色的长尾巴,一时飞得人眼花缭乱,它们不大绕圈子飞,直来直去,转眼纷纷不见。

我一点点小心向前,桥这头停一辆简易小拖车,小河边,绿荫下,一个老太太正背对着我洗衣裳。

一只红嘴蓝鹊又飞回来,它飞到老太太对面的枫杨树树梢上,像孩子一样定定地看老太太。它停落时,两扇展开的翅膀像蝶翼一样匀称绚丽,俏伶伶的长尾巴垂下来,飘逸又神气。这时桥那头有小汽车开过来,它不惊,起身轻悠悠飞走。

老太太穿蓝背心,她一直不抬头,随便这些鸟在眼跟前七七八八的飞。

过了桥,那头立着路牌,居然是南陵县。

正自己感慨,迎面一个妇人挎竹篮过来,走出树影时,雪白皮肤,低额深目,盘一头乌黑发髻,脖间一串灿灿的金项链。她上了年纪,笑起来却年轻,看着我说:拍照片呀,这里漂亮吧?

妇人不在这头一个人洗,挎篮子过了桥,粉红色的长胶鞋一步步下坡,一边和老太太招呼,一边找一块大石头,挨她身边坐下。

她从竹篮里一样一样拿出来的蔬菜,有一把小葱、三四颗生菜和一盘嫩生生的四季豆。

南陵县的这个小村子,干净、整齐,安静。

有孩子在广场荡秋千,有老人和老伴在大院里锯木头,有小车停路边,有中山装的老头子,用烟嘴点燃嘴里新叼的一根烟。村口小店,一样不开灯。深处一户人家,小楼是九十年代的,栏杆上晒了一长排的棉袄衣裤,看款式也是九十年代的,把我看怔住。另一户人家的院子,墙头伸出一团团盛放的百合,嫩绿新鲜。

各个路口的路牌对外来人尤其友好,看到了“阖闾路”,觉得有故事,但没去问,看到“公堂屋”,觉得有祠堂之用,也没去问。

顺路牌指引,不多远到了“马义桥”,桥是高高的两孔,在原址上新建。

桥头一户人家,幽静的门开着,我没在意,只一心往马义桥那里去,刚走近,猛然众犬狂吠,嗷嗷呜呜地从屋子窜出一群狗来。我脱口一句挖槽,心说完蛋,急忙转身。回头看一眼,两只大狼狗是拴住的,它俩挣得铁链子哗啦啦响,一只小狗撵了我一小截,叫到我离开它视线。

原路折返,回县境边的小桥。

蓝背心的老太太正拉小拖车回家,见了我,有些生疏地微微一笑,我也点点头,看着她微笑。我们都是不晓得下次还能不能见到的陌生人啊。

过桥时,我向下看,浓荫里一个老人正坐在河沿那磨柴刀。

他不用磨刀石,直接在一块鹅卵石的凸起处磨,石上已经有一道轻微的擦痕。柴刀漆黑,刀锋处是一条崭新的白芒,老人看着没出力,握刀顺一个方向轻轻推,这面磨好,再磨那面,之后他用大拇指一点点按上刀刃,一点点刮着指肚,确认锋刃的平滑。应该是磨好了,老人撩水洗抹,又在水里撸几下刀把,收了刀,搁在身边的台阶上。

我晒得蓬蓬热,头发里能冒烟。走到老太太洗衣服那,撩水洗一把脸,流水化开了脸上的油汗和灰尘,清清凉凉,精神一振。对面的老人这时揪了一把草叶,一点点慢慢擦胶鞋。擦完后,他摘下草帽,靠在刀边,我这才看清老人的脸。

老人的脸,吃过苦,看着像认识的人,亲切和气。他把手上的事情都做完了,从口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来,他把烟盒对我扬一扬,脸上笑,意思请我抽一根烟。

小河清浅,挽起裤腿,走个八九步就能到对岸,老人如果扔一根烟来,我也有把握接住。可是,我也说不清为什么,那一刻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举起湿滴滴的两只手对他摇,笑笑拒绝,又对他举起大拇指,说谢谢啦。

老人淡淡微笑,点了烟,含在嘴角自己抽,河面上,微风一阵阵来,吹动他有点发黄的衬衫。我问老人多大年纪,潺潺水声里,他大约听不清,回应我的话,我也没有听清。

2024-06-03 



四、田坊

绿蒙蒙的山脚下,一人在浇地。那块地有好几百米长,不晓得种了什么宝贝,为了驱鸟,不惜工本地插了上百面小红旗,旗子们一起在风里摇晃,醒目又晃眼。走近看,却是专门买来的红色塑料袋。

另一人驱鸟,用长绳挂一根中间剖缝的短竹筒,边上绷紧一根短棍,下面再悬一块大泡沫盒子,又能吃风,又能造势。风来时,短棍会三三两两敲竹筒,风紧时,短棍来回转,会把竹筒敲得像一面空空响的拨浪鼓。如是不舍昼夜,如是一劳永逸。

小村离县城不远,路边停一辆浅绿色电动三轮车,车后围了几个人。

络腮胡的矮个子站当间,拿一把尖刀给人割猪肋条,他一刀刀划开,拎一根给人看,再称了递过去。

正停下看,身边过一辆小货车,它后车厢固定了两排货架,上面摆裁好的矮纸箱,里面装小蛋糕、食盐、蛋卷、豆腐干子等等,边上挂一红一白两叠塑料袋。小货车不停,要赶去更远的村子。

我一个人骑电动车,游荡到午饭时分。

一辆蓝色卡车从南陵孝义岭那头急急忙忙开过来,它大喇叭在空荡荡路上喊:“回收旧家具、旧冰箱,旧彩电”,看一眼,卡车后面装得满满当当,像在给人搬家,居然还有一张棕榈床架。

我也调转头往回赶,不多远,见一辆面包车停路边,一男子拎一袋子卤菜站车后,伸头往里看。面包车的喇叭循环四个字:“烤鸭、卤菜……烤鸭、卤菜……”那么简单的四个字,一下子让我闻到麻油香菜的热卤汁浇在白米饭上的味道。

县境边,从孝义岭往南陵东山村去,半路上见到一间关圣庙。

庙小,不过两三间平房,最大一间约十几个平方,刷成粉红,颜色已残褪。另两间是水泥墙,墙下不锈钢晒衣架晾着棉袄衣裳。

小庙入口处有高香炉,香灰寥寥,香台插了几根红香烛,短短的熄了火。门楣嵌黑石匾,圆环铜锁,锁住高高的两扇门,一副对联写:保春夏秋冬四季平安,佑东南西北八方永泰。字临过帖,乡间看到蛮惊艳,但句意平平,不算太贴切。门前晒一摊黑色的豆荚,一半在太阳下,想捡一个,没捡。

门左有一面碑,刻黑字体,题为“重修碑记”,原文云:

“朴山关圣庙原庙始建年代失考,圯于上世纪七十年代初人为拆除后庙宇荡然无存。为了拯救和恢复民间古迹,弘扬中华传统文化,由程淑英女士广积善缘,发起筹备活动,试图重新修缮;十方信众皆慷慨解囊资助。遂于丁亥仲春,在原庙基右侧一路之隔处动工兴建。今届斯刹落成之际,就此善举大略经过勒石以志之。公元二〇〇七年,岁次丁亥二月既望镌”。

我把板门轻轻推开一点缝隙,里面黑洞洞,见到关圣有真人大小而更魁梧,一身铠甲居中而坐,左手握一柄青龙偃月刀。他身后另有两尊神像,如少年身材,当然是关平周仓。周仓手里也握一杆什么,看不清,推测是号旗。

把门掩上,再看,庙边还有一间小小的土地庙,里面供奉土地二老石刻,红幔垂挂,香火颇盛,

关帝庙的兴废,从来都不是简单的个人信仰,无论在遥远的明清还是上世纪七十年代。虽然也曾在寺院和土地庙里见过关帝神像,但单独祭祀关帝的庙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泾县云岭的关帝庙虽然规制隆重,年头悠久,但自从当年被作为新四军修械所使用以来,它早已成为一段烽火岁月的历史见证,不复民间供奉的本意。

2024-06-05 



五、龙桥

龙桥村村口的桥,叫戴家桥。

过了桥,一路迤逦到深山里。路边三三两两的房子,不少仍是几十年前我熟悉的样子。马赛克、粉红瓷砖、一整面碧绿的窗玻璃、铁栏杆、对开的木板门上是半圆形的门楣,水泥地的堂屋里,靠墙一张寂阗的长沙发。

一架无人机在远处施肥。一家院子里码了半人高的干柴,又养了一溜盆栽多肉。一个小伙子站车门前,一个白裙女子娉婷走向他,突然忘了什么,匆匆跑回家。

绿莹莹的水田边是一排松树,树影黑幽幽落在小路上,光影浮动,车骑进去,像一叶小舟般清凉。松树尽头是一道溪流,一个红衣大娘坐小板凳上,洗一只肥墩墩的母鸡壳子,一个老头子锄头放路边,坐草丛里,远远和她说话。

溪流下来的小山坡上,有三间瓦屋,单门独户的没有邻居。

我向大娘问路,她笑眯眯的脸,指点我说前面过了桥,往左能到童疃、南陵,往右上公路,宣城上海南京,哪里都可以去。大娘的语气,轻松如飞鸟一样。

我道别,悠悠荡荡,见了岔路也不改道。

去到更深的山里,一户养鸡的人家,门前停了一辆海南岛的小车。

2024-06-12 



六、孤峰

孤峰的街道,和其它乡间的街道一样,不长、不宽,一头有河,河上有桥,半下午的时候,通常都没什么人。街道上,每个人都认识每个人,每个人都能认出陌生人。在一排窗下,看到几行古老的标语,白粉间隐约写着“不投降”“还血债”。

女孩子养到十八九岁,会离开家乡,离开外婆,离开软绵绵绿油油的稻田。

去求学、去做工、去闯荡、去车站,去机场,去宾馆,去西藏,去结婚,去出国,去另一个命运的怀抱。她们把孤单、快乐、失望、羞涩、委屈,把同学、邻居、亲戚、发小,把作业本、纪念册、影集、日记、书信,把旧衣服、旧玩具、旧拖鞋、旧梦、旧日,都留下来了。她们这一走,有的一去不回,有的偶尔归来。她们换了一个地方,老成妇人、婆婆。

男孩子也一样。

2024-07-01



七、黄道冲

从昌桥往西北去,打算半路拐到孤峰。

路经梅道冲、后角里,再到黄道冲水库,水库水泛着幽静的蓝,青山倒影间微澜闪动。雪白的大白鹅在水边站一排,叽叽嘎嘎,不下水。

问路一个老头子,他从田间提篮出来,对我说,这条路不通孤峰,前面有两个小村子,是泾川镇的,从村子那里可以去下坊,下坊能到县城。老头子自己没走过那条路,让我到村子里再问问看。

往前走,看到没有路牌的岔路,选了一条走,嘀咕着另一条。

天热,热得人嘴里发苦,耳朵嗡嗡响。

天极蓝,肥厚的白云似不要钱的泼墨,墨绿色的水稻铺到远处,青山下,几个红衣服、黄衣服的人在坡地上慢慢移动,勉强看清,他们正在烈日里施肥。

小路上,一个红衣男子开三轮车,飞快过去,又飞快过来。一个钓鱼的人拿根小鞭子静静站渠水边,后颈脖子通红,一旁几步路便有阴凉,他不去。一个高跟鞋的年轻妇人穿防晒服,蹲着陪一个戴草帽的人洗衣服,她不洗,不动,也不打伞。

一个荷锄大哥穿长袖夹克,帽子下的脸汗油油,我慢悠悠骑过去,两个看看一笑,不说话。大哥的电动车停一边,人造革的坐凳上铺一层干草隔热,怕风吹,用小石块压着。

田间有旧衣服做的稻草人,又看到一架弓形驱鸟器,与在田坊所见一致,皆为悬击空筒,发声驱赶鸟群。不过田坊那一架是原汁原味的竹筒,这边直接用一根杀虫剂的铁管代替,物尽其用,省了许多事。

几只旧布偶倒挂在短竹竿上,刚刚看出来其中一只是小猪佩奇,粉红已褪色。一只心急火燎的野鸡蓦地飞来,它拖着褐色长尾从半空里急匆匆窜入深暗的树丛,等我回过神,只见一截枯枝轻颤。

不远见到一棵大树,树下一间七八平米的屋子,门背着路开,看着像庙,两壁上却挂着公家的宣传牌子。

下车绕进去看,果然是庙,庙里结红幔,墙上挂的木牌写了捐款名单,供奉的却是老树菩萨,菩萨像是两副画在木板上的画,画风细腻古拙,似乎有美术学院的底子。庙门前一个大石炉,香火不错。

老树菩萨庙边,另有一座土地庙,小得多,香火更好。烛台上的两只红蜡烛都晒软了,一起从半腰处弯垂下去,状如蚯蚓。神龛边的书法颇质朴,写“二月二日敬二老,千年千载祝千秋”。

再看老树,也不算大,倒在枝丫间看到两双鞋。好奇心一下上来,左右看,原来是一条电线从那里拉过去,鞋子衬在下面,既能防止电线打滑、磨损,又能保护老树,避免电线勒入树枝里。

果然看到一个叫“金家”的小村子,路口有个“志强日杂店”,已废弃多年,双开的板门边,靠一挂板车。

还有一些老房子,保留着九十年代的样式,好像我只要走进去,里面就会迎出一个少年,拿玻璃杯倒水给我喝,再用录音机放磁带给我听。

村里一棵大树下坐了七八个老人,整整一排,人人面前一堆刚刚收下来的毛豆,连枝带叶的。老人一边闲话,一边剥。一个大妈嗓门高,说我们这里哪里都不通,太美不通,孤峰不通,前面有条路到下坊,可你的电动车过不去。想想又点点头,对我说,这几天天晴了,应该能过去。

我道谢又道别,用电动车缓缓翻山。

一心看路,仔细让开锋利的山石,山阴处泥坑多且长,轮胎打滑,呲呲溜溜差点包皮蛋。好容易下来,山脚见一个老人,他说没多远啦,前面就是下坊。

我一路骑,骑了两三公里,出来却到了郎家冲。

路边有新建的水渠,修了水泥台阶,我停车去洗鞋泥,见到水里一只棕色的小蝌蚪。我儿时所见的蝌蚪,滑津津的甩尾巴,黑溜溜的多可爱。眼前的这种,长大了大概是癞蛤蟆。我回车边拿抹布,一个骑电动车的妇人正过来,她远远看看我,调头而去,车上是一篮衣服。

我胡乱撩水洗几下,赶紧走。

过高村,下一个开阔又轻快的大坡,一道烟,出了狮子山。

2024-0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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