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奔腾
作者 | 雁鸣
后半生干脆活成一枚钉子的人
牢牢地钉在我的心上
把根狠狠地钉在泥土里
把责任死死地钉在房梁上
——题记
近年来,年逾花甲的父亲一连被病魔折腾了好几次,先是血糖高居不下一个多月,又是脑中风引起的面部神经麻痹长达半年,最后一次是在西安出差期间突发脑梗阻差点威胁到生命。然而当他醒过来时,硬是将病情隐瞒到侄儿高考结束的那一天才告诉我们。他在省医院治疗了两个礼拜,回来以后,就又投入到繁杂的企业改制当中。因为他们厂作为全市的改制试点,几年来,他们为企业改制前后递交过四次改制方案,可眼下才到了企业改制的关键时刻。这牵扯到和他荣辱与共十几年的几百名干部职工的生活与命运啊!尽管因为大势所趋自己不能再次挽救这个厂,但是他希望自己的职工们都能得到一个比较满意的结局。既然组织挽留他,职工需要他,他就应该尽力。他始终坚持在改革的第一线,任劳任怨、呕心沥血。切实维护了企业和职工的利益,防止了国有资产的流失。圆满完成改制任务,最终成为企业改制的成功范例,为全市国企改制提供了宝贵经验。
那才是五月呀,天还没暖,改制还没彻底结束,工人还打电话找他呢,可他怎么就走了呢?我不明白,大家都不明白!是啊,也许子女总会把自己的父母当成是长生不老的神,所以不论什么时候,哪怕是一百岁,只要是离开,就会觉得突然,就会觉得不知所措!更何况父亲才65岁呀!一整天他还在忙碌,三小时前他还在和我们共进晚餐,两小时前厂上的工人还打电话给他,一小时前他还在用“老奔腾”的网名与他远在哈尔滨上大学的孙儿聊天,明天他还要去上班,两个月后他就可以退休,退了休他还要带母亲去烟台看海呢!
在父亲的遗物中我们找到四份儿退休申请,两份儿批复。99年他请求退居二线,03年他又正式提出退休,后因几次病变在家人的责怪与催促下又写过两次离岗申请,可前两次被组织出文挽留,后两次他压根就瞒着我们没有报送。是啊,正到了改制的节骨眼儿上,父亲是不会做出那种叫组织为难的事的。即便是在战场,父亲也只可能是那冲锋陷阵的英雄,决不可能是那临阵脱逃的逃兵,我们没有再责怪父亲,更没有去责怪组织,因为我们知道这是他一生的品性。
懵懂中,我们把父亲送回了老家,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远远的可以看到他出生的村落,脚下是一条小河,虽没有海的气魄,但很宜人。到处都是黄的土、绿的树、肥的田。我想父亲他一定会喜欢!当年鬼使神差,他的亲生父母在走西口的路上将他生在这里,他便与这块土地结下不解之缘。尽管养母去世的很早,但是奶妈特别疼他,这里留下他童年、少年、青年时的不少记忆与欢乐。尽管他十五岁就离开大山,从县城到省城乃至全国留下过不少足迹,创造过不少辉煌,但我想毕竟脚下的这片土地才是真真正正属于他、养育他、善待他、呵护他的那一方。上帝给他开了疗养的处方,为他批了退休的申请,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悠闲地躺在那里,望着那蓝天、倚着那厚土。
父亲走了,我们兄妹三家人陪着瘦弱的母亲度过了那段极度伤心的日子。夏天过后,二哥带母亲去了烟台,他为父母准备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大海,在家里就可以看见那海的博大,听见那海的雄宏。母亲整日坐在窗前,仔细地绣着父亲生前为她买回的那副八平尺的十字绣——“富贵牡丹”。因为母亲生于十月,人又贤慧,手又极巧,特别爱牡丹,人也像牡丹一样优雅大气。她累了就抬头看看大海,虽没有父亲陪着,但看得出大海给她的感觉很像胸怀宽广的父亲。春节我与大哥两家去看望母亲,牡丹图已绣了一大半,母亲比以前坚强了许多,她心疼的拉着大哥的手问长问短,因为他对待工作的那股子劲头最像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