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车欲取玉塞秋
从景泰上定武高速,一路向北,村庄田畴相望,车流密集,树木房舍、红男绿女不时划过车窗,风物虽异,俱是人间烟火。过中卫,入内蒙,上307国道,便愈见荒凉,平沙千里,广袤无边,一丛丛骆驼刺、针茅草、碱蓬等生命力顽强的植物笼着一堆堆高低起伏的沙丘,不言不语,既不年轻也不苍老,亘古如此,留住了时光,羁绊着岁月。是过去,是现在,大概也是未来的模样。
很长的时间,仿佛只有我们在天地间移动。大漠无边,长路无涯,天之尽头是沙海,天之尽头是陌路。阳光已倾斜在车窗左侧,天湛蓝地惊心动魄,有几丝浮云柔柔地熨贴在天幕上,闲散慵懒,不惹风尘。
一群骆驼由远及近地敛入眼帘,长脖长腿,姿态优雅闲适,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在沙丘间逡巡。牧人坐在摩托车上,在自己的领地就是自己的王。我便疑心他身后背着一把马头琴,兴之所至便会有婉转缠绵的古曲悠悠漾开,把故事掰开,把岁月揉碎,散于草丛,没入沙海,留给后来的人,翻阅追忆,往事如昨,往事如今!
在巴彦浩特休息打尖,同样的高楼林立,街道整齐宽广。虽说民居的外在风格别居民族特色,但却没有想象中的异域风光。羊肉是纯粹的原味,我们不习惯的膻腥,同行的老王皱眉呲牙,难以下咽的表情煞有其事。小刘嘀咕“这里人做羊肉不用调料呀?”
我一本正经地胡说“这才是原汁原味,就因为蒙古人保持着高度自然的生活方式,才保留着我们农耕民族身上已经消失殆尽的狼性。我们改变了我们的味蕾,也失去了我们该有的野性。”
老王自然不服“早就进入文明社会了好吧?难道还要刀耕火种,回到原始社会?”
我笑笑不语,鸡同鸭讲,求同存异吧。
在则勒博日嘎查止住行程,小镇被无垠的沙海拥在怀中,静谧安详,与世无争。些微的西风轻轻柔柔地拂过。树木、房舍、街道、或闲散或匆匆的行人,一起沐浴在深秋时节不骄不躁的阳光下,静如处子。一群暮鸦优雅地划过天空,投向远处的田野。烧荒的野烟袅袅依依,烟视媚行。天地相接处,一座色彩斑斓的蒙古包影影绰绰,宛似惹人浮想联翩的海市蜃楼。
把自己放置在半沙化的土地上,阳光馈赠给大地的温暖还未散尽,恍然感觉像偎在了母亲的怀里。不耐寂寞的上弦月早早地挂上了天幕,清白透明如羊脂白玉,矫矫不群。
没有马奶酒,没有马头琴。伸出手,触摸历史的律动,想那秦时明月,九原的萧萧班马,看中原风云变幻而岿然不动作长城。策马扬鞭,风一样来去的霍去病,决胜千里的卫青,出塞的昭君环佩轻摇,引得南征雁回肠九曲,不忍问归期。贺兰山阙,又曾是谁的旌旗所向?
马背上的民族,圆月弯刀,引弓射大雕,粗犷豪迈,和这片不怨不悔、容纳所有的热土不离不弃,书写独属自己的传奇。千年来,一任风摧雪压,终是不改初心。
醉红了脸庞的夕阳不忍和我初识即便作别,深情款款地在地平线上踌躇。天地一线,霞光绚烂如盛装的徐娘未老,把美丽的心事勾勒得教人心神俱醉,不知何处是他乡。
瀚海狼烟信可求,单车欲取玉塞秋。
当年走马敲鼙鼓,曾替佳人寄旅愁。
百战黄沙承落日,一怀心事晚云收。
可怜陌上如眉月,扯碎流云到小楼。
便把此情此景,换他些浅吟低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