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村

文摘   2024-10-24 12:16   湖南  

         文 | 潘文

  我们去的画室,被圈在山坡旁的青绿林子里。青石砌的围墙,几株大树伸展着丰茂的枝丫,在天空画出一片荫绿。画室门口立着一块河石,像气宇轩昂的小伙。青灰的石块上,“新河乡村画室”几个字有着行草的飘逸与灵动,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踏进画室大门,艺术的清雅气息就扑面而来。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大小不一、风格各样的画。这些不同风格的画并不让人感觉杂乱,反而焕发着艺彩。

  画桌井然有序地摆放着。每一张画桌边,都立着一个晾画的木架。已完工的画晾在画架上,等着收画的人来拿走。画师们正在用心作画,就连我们进去,也并不知晓。他们有的画山石,有的画树木,各自根据分工的不同,细细地描摹勾画,点染色彩……

  这些年,村民们到画室作画已是常态。只要有空,他们就钻进画室。画画不仅成了他们的一种营生方式,还是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建乡村画室,是小河乡政府经过多方考量后作出的决定。刚引进这个项目时,来画的人并不多。村民们觉得画画离自己的生活太远。习惯了在田间劳作,在当地工厂打工的他们,只是在闲余时过来看看。看完后依然聚在一块聊天说笑,或者玩玩牌消磨时间。

  “起先我们哪敢来呀,画画哪是我们干粗活的人做的事?”正在调色的大婶趁着有点空闲,笑嘻嘻地和我们搭讪:“我之前除了做家务、养鸡种菜,也没多少事。剩下的时间很无聊。村上有了画室,在城里教书的女儿回家后非要带我来体验体验。”

  原来,大婶的女儿想妈妈有个地儿去,不至于自个在家冷清。画画既能挣点钱花,还能有点寄托,便手把手教她起步。到如今,大婶还真迷上了画画。每天麻利地把家里的事做完,就匆匆赶来,一刻工夫都不想耽搁。

  大婶说,自己愈来愈喜欢画画了,没想到这个也会上瘾。“我现在最开心的就是去画画,每次画好一幅总是拍照保存下来,发给女儿看。一个月我还能挣上好几千呢!”说到这,大婶哈哈大笑起来。

  真的难以想象,那样的一个开始,不久之后竟有了如此的反转。眼前这些紧握画笔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刚放下手中的锄头和锅勺。他们每一位都心无旁骛地沉醉其间,没有人催促,也没有人监督。

  墙上的画大概是经过了遴选,看上去感觉都比较有眼缘。虽然不是宏制巨幅,但所选题材多样。除了山水画,还有常见的墨竹、兰草以及腾飞的骏马,威武的老虎和花鸟。

  这些画或许并不是艺术精品,但造型和色彩富有表现力。看得出,比较注重写生,注重花鸟物象的真实性。同时也能够大胆使用色彩,不为传统用色所拘。既有雅致又充满生活的气息。

  也有些是统一了模式的,比如山水画。山水的表现,用的是大致一样的手法,只在色泽的点染和小景的设置上略有区别。但就是这样一个能属于自己任意驰骋的空间,一次次点燃了他们艺术的梦想。

  有一幅画,特别显眼。它是那样毫不经意地挂在墙角,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熠熠生辉。它就像一朵玫瑰,从花丛里探出头来。峰峦起伏,水流交错,山里藏着仙气,水酿着灵气。

  “是谁画的呢?”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农民画师能拥有这样含蓄而又纯真的心。

  我的话音刚刚从舌尖溜出去,另一个清亮的声音就立刻飘了过来:“我呢。”循着声音望了过去,我看到的是一位颇有气质的女子。她束着长发,面含笑容,正盈盈地立着。

  一看就知道她是有些不同的女子。大山里的女子,有着山一样的质朴,如果不曾有机会看看外面的世界,眼睛里没有那么些自信与从容。

  “不想在外面打工了。外面纵有千般好,也没有在家过得舒坦。”女人告诉我,她念书时在画画方面就有些天分,因为家境不太好,初中毕业就到外面打工去了。

  前几年回来,感觉更恋家了,就没再出去。“能在家门口做自己喜欢的事,很开心。”她自己也未曾想到,年近五十了,还能捡拾学生时代的爱好。

  我定格在画面上的眼睛仿佛迷醉了一般,耳边似乎还听到清脆的水流声。我并不懂画,画里的灵性让人不由自主地喜欢。在我看来,它既是自然之态,又如心灵投影。

  “新河乡村画室”痴迷于画的村民还很多。家乡的美好和层出不穷的新鲜事物不断地触动着他们的灵感,农村新生活源源不断地流向他们的笔端:开满鲜花的山谷,金黄稻穗的田野,山腰里的民宿,波光粼粼的网红坝和在天空飘着的无人机……

文字来源:《长沙晚报》橘洲副刊版  摄影 谭纯武

橘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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