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的《牧心游艺》系列丛书,近日正式出版发行。该丛书共包括五册,分别为《王炳学书学研究(书法史、书法美学卷)》、《王炳学书学研究(书家个案卷)》、《王炳学书学研究(当代书法卷)》、《王炳学书画评论集》、《王炳学诗文自选集》。丛书围绕书法史和书法美学、书家个案研究、书画评论、自作诗词等展开,均为作者近十年来著述。
王炳学,1968年生于河北省南皮县小丈二桥村。别墅墨雨轩主,50岁后以得山楼主行世。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楹联学会会员,天津市书法家协会理事、学术委员会副主任,天津市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天津市楹联学会副会长,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天津市南开区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沙孟海书学院研究员。曾供职于中国书画报社。2018年创建学津书院,致力于书法艺术的教育、研究、弘扬和传播。
先后有近百篇理论文章和书画评论发表于《中国书法》《中国书法•书学》《书法报》《书法》《中国书画报》等专业报刊,入选中书协、西泠印社及省市书协举办的学术论坛。2012年出版《墨雨心痕—王炳学书画评论及论文简辑》。
《牧心游艺》系列丛书 (自序)
慢浸丹心着墨魂
那应该是一个很寒冷的冬天,春节将近,大爷和六叔在不算温暖的北屋里誊写家谱。过去的农村,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有两样东西非常重要:一个是记录家族脉络延续的《族谱》,从先祖直至当下,《族谱》均有记载,人口繁衍,生生不息,《族谱》每隔二三十年都要重修赓续,名曰续谱;一个是《家谱》,一般裱成中堂模样,上面按梯次画出明堂,从先祖到近世故去的长辈,都要一一列出,每年春节前,要拿出来悬挂、供奉,一般情况下,过完春节,是要收起来的。《族谱》和《家谱》是两个概念,都需要会写毛笔字的老先生去誊录,这也是在农村会写毛笔字的老先生特别受尊敬的原因。
在我们家,大爷和六叔都写得一手好字,誊写《族谱》和《家谱》的事情也就非他们莫属。那天,叔伯兄弟们都满大街放炮去了,我一个人静静地陪他们写字,两位长辈一边写一边闲聊。忽然,六叔叹口气:“咱家虽然孩子多,但看他们没有一个写字的苗子。”大爷无语。我有点争强好胜,悄悄拿他们的毛笔,在火柴盒上写了一个字,拿给大爷看,大爷未置可否。其实,他们不知道,从那时开始,我幼小的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颗写字的种子。那年我七八岁。
真正能自己做主,拿起毛笔写字,是在上初一的时候。费尽周折,我从50里外的县城买回来第一本字帖——柳公权的《玄秘塔碑》,买了一支很便宜的毛笔。当年爷爷和父亲做点小生意,正好卖一种专门打烧纸的元书纸,那时候还不知道其实元书纸最专业的用途就是练习毛笔字。我对书法一窍不通,却开始很郑重其事地按照字帖练字。
有一段时间,我很痴迷,每天不写几个字就难受。村庄寂静的深夜,突突冒着黑烟的煤油灯下,一支笔,半碟墨,成为安抚我灵魂和理想的精神家园,一晚上下来,写过字的元书纸就会摞到炕桌高,估计那时候父亲的元书纸是赔钱的。我天生愚钝,并无半点灵性,写字单纯来自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欢。
现在想想,自己总是开窍很晚,包括学习,包括为人处世,只是受祖上留下来的忠厚所熏染,总算没有落下更多的笑话。后来没有考上学,一位很关心我的老师劝我,先学点手艺然后成家立业吧,这是农村人最现实的事情。祖父也开始有意识地带我每天去赶集,让我学着如何做生意。对于老人家来说,踏踏实实把他的小生意接过来,是我最好的归宿,也是他唯一能帮我做的事情。而我并不甘心成为一个守家在地、每日迎来送往、用一杆木称计量青春和人生的小商贩。祖父每每嗔怪我于生意一门的蠢笨和木讷,也似乎感觉到我心不在此。在这一阶段,夜半更深,读一会儿闲书、背几句唐诗、写几张大仿,成为我每日精神的慰藉。
1986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到天津打工,做了一名建筑工人,自此人生翻开了新的一页。工作之余常常以笔墨打发时间,写字作为每天的必修课,成为一种日常。1988年是我人生的至暗时刻,身心俱损,致命的打击一度把我推到了生与死的边缘,此时,仍然是笔墨相伴,拿起笔,心中才有了着落。
后来,认识了吕恩彤老师。那时候,我经常骑着单车,陪吕老师去拜访一些书法名家,也认识了一些天津市的书法老人。刚及弱冠之年,虽屡有波折,但有笔墨一直在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和灵魂,无论什么时候,人活着总要有一些希望和精神。此时,临帖成为我的一种常态,欧柳颜赵、篆隶楷行,毫无功利和目的地每日临帖,写不好,但就是喜欢。
20世纪90年代初,参加天津市作家协会文学院的学习,我认识了苏杭老师,并经苏杭老师介绍,认识了恩师王全聚先生,虽从先生游,而于笔墨也仅仅是些许感情输出的宣泄和挥洒,因自感于书法毫无天分,所以并未刻意 专注于此。
之后,家庭、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写字不可当饭吃,于妻儿老小和就职的企业要尽到该尽的责任。所以,写字依然是一种不远不近的爱好。屋角置一小桌,工作之余,安顿好孩子学习,自己就会漫无目的地临帖,记得那一段时间对隶书特别感兴趣,《张迁碑》《曹全碑》《礼器碑》《石门颂》,每天这几本帖轮番上阵。那时候突然极喜长锋羊毫,高捉管,信笔挥洒。即使一天工作很疲惫,也要用笔蘸些清水,在废纸上胡乱画一些线条。
2008年是又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生活趋于稳定,不惑之年,以码字为主业,在各种公文报告中摸爬滚打十数年,一个念头常常在自己心灵深处闪现:二十余年,家庭、工作总是义无反顾,而自己内心最渴望的是什么?余生要过怎样的生活?扪心自问,笔墨始终是自己割舍不掉的灵魂挚爱,也一直是自己生命之所系。所以,我开始进行有意识的书法追求,开始真正在笔墨中寻找自己心灵的那份寄托,更多地去思考书法史和书法美学中的一些概念和问题,在别人认知的基础上努力寻找自己的认知;思考书法的过去、当下和未来;思考技与道的辩证与融合。
2015年,近知天命,断然放弃老国有企业的“位置”,转职到书画专业媒体,走上书法“专业”道路。但是,信息时代,科技发展飞快,纸媒的逐渐衰落已经不可逆转,这才有了转身书法教育的机会。三年疫情,我们都经历了一场生命和精神的极限考验,但阳光总在风雨后,历经艰难,我们一直在努力向前。几十年,笔墨与灵魂相伴,不离不弃;十几年,在书法史和历代经典碑 帖中摸爬滚打,无怨无悔。感谢笔墨,给了我太多太多的精神支撑,经年在 笔墨中浸泡的灵魂,才有了不断拔节向上的信心和勇气。
2012年《墨雨心痕——王炳学书画评论及论文简辑》出版之后,虽然从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关于书画评论、书法史、书法美学,码字也成为自己的日常,但一直没想结集。
2022年,忽然想把近十年的文字整理一下,做一个集子,也是对近十年书学思考的一个总结。陆续整理,初步成型,主要为近十年发表于各专业报刊或者入选中书协、西泠印社以及各省市文联、书协主办的学术研讨会的论文和书画评论。
2023年,教学之余,又对文字作了调整和补充,一函五册,分别为:书法史·书法美学卷,主要是对书法史和书法美学的一些思考;书家个案卷,主要是对书法史中或近现代书法名家的个案研究;当代书法卷,主要是对当代书法艺术发展的一些思考;书法绘画评论集,主要是为当代书法家和画家撰写的部分评论;诗文自选集,多年来,每每心有感触,很多时候会以文字的形式记录,虽文思欠佳,但都是真情实感,也是一种生活和思考的日常。鼓努为之,尽管文字未能做到尽善尽美,但每一个字都是用心敲击,与内心和灵魂高度共鸣,不制造文字垃圾是自己为文的底线。
本书作为侧重书学研究的一个小结,冠名为《牧心游艺》,也是一种心性的自我抒发与表达,“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一直是自己人生向往和追求的理想至境。虽无任何专业、学历背景,但还是想做点专业的事情。学术之路,筚路蓝缕,独行踽踽,但我始终无怨无悔。
在我的学术道路上,有三位当代学人给了我很大启发:中国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原副主任张天弓先生在山西的一次学术活动中对我讲,做任何课题都要关注到当代人的研究成果,吉林大学博士生导师张金梁先生嘱咐要做到小题目大文章、天津市书协副主席邵佩英先生提醒我角度要新颖。
面对浩瀚的中国书法史,虽半百已过,但感觉自己仍然是一名小学生。书艺无止境,今后的岁月,还需不断努力与进取。向上,永远是自己生命和灵魂的正确运行方式。一直记得恩师王全聚先生在第一个集子序言中的嘱托:淡泊、操守、厚重,不断自警、自励,让自己离中国文人的优良传统更近一些。
几十年来,两位恩师王全聚先生、顾志新先生,毫无保留地倾囊相授,在学习上生活上给予了我太多的帮助。众多前辈师友给予了很多鼓励和支持,特别是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主席、天津市书法家协会主席张建会先生,他的很多书学理念、意识和精神给我很大触动,每每因工作或者生活有了疑惑,问计于他,往往他一句话就会令我茅塞顿开,兄长般的关爱终生难忘。前辈和师友们的鼓励一直是我不断前行的动力。张建会先生六十感言:不停步,往前走。我想,这也应该是我自己今后不断努力和践行的座右铭。
因为,书法已经成为我生命的全部。
2023年11月18日于得山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