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临回学校前几天，狠狠地骂了她一顿，情绪上来了，还用到了脏字。一开始女儿是懵的，眼睛瞪得好圆，大约是出乎意料之外。接着就是辨解，眼泪，锁门，哽咽，然后是死一样的安静。我是好久没对她发那么大火了，每每碰撞，也总是压抑自己。之所以这次没能忍住，想来是近来心中那有名有姓的无名火，也无处喷薄，到底还是留给了最亲的人。话出口后，立即懊悔，倒也没表现出怂态，余勇继续把剩下来的难听话讲完。她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刹那，吊着的那股气焰瞬时熄灭。找了个扔垃圾的由头，下楼自责。顺着江边绿道来回了两趟，六公里一个小时。前半个小时主要是讨伐自己，后半个小时主要是想办法下台阶。
第二天没吃我做的饭。估计是在我下班之前，先行囤积了外卖。开饭的时候喊了她三遍，没有任何回应。心里有点慌乱，敲了半天门，门缝里挤出一句不想吃，才放下心来。之后的两天，都是在我吃完收拾好桌子后，再出来单吃，态度很明确，就是向我声明，再也不是同桌的你了。当然，我也是在开吃前先把菜留出来换作小盘，意思是表示尊重，也是承认错误和寻求缓和。
越来越临行分别，首先是我忍不住了，招呼她一起出门转转。她一开始是拒绝的，叫了三次后勉强同意了。下楼取车的时候，电梯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伸手去搭她肩膀，被拒绝。我低声地说，爸爸错了，不应该发火的，不应该骂你的。很快就回应了，嗯，没事了。我知道父女没有隔夜仇的，所谓碰撞是生活的调味品，和花椒的作用类似。一路上小风刮刮，交谈从拘谨开始，渐渐就正轨了，好象没事发生。
女儿执意没让我们送她去北京，一个人两个大行李箱独自北上。开车载她去南站，一路上沉默，通过后视镜偷偷盯着看她。送她进站候车，提着两件行李。她知道我左手新断，还不是太方便，硬是拦下了一只。找工作人员要了路条，可以送到站台。离开车还有半个小时，本来想找个地方买点桔子，留个背影由她感慨。女儿说不用。然后我们俩就近找了两张并排的椅子，静静地坐着，各自假装翻看手机，心里却是各种波澜壮阔万马奔腾。
终于必须送她上车了，叮嘱她找列车连接的地方存放好行李。箱子太重了，女孩儿根本顶不上行李架，实在不行找列车员帮个忙。女儿运气挺好，正好有两个空当放置行李，很快她就回到了座位。我站在她的窗外夸张地向她挥手，她看见了，笑得异常灿烂。这时，我真的忍不住了，虽然脸上笑容不变，眼泪却也一个劲向下飞驰。我们俩就这样隔着窗户释放着彼此的情感，象是跨越了千山。火车缓缓起动，我跟着又挥了一段，知道追不上了，才回头。操，估计这是我有史以来哭得最爽的一次，估计眼睛红得厉害，工作人员瞟了我好久。
昨天我俩视频，我问她，哈哈哈，那天你哭了吧。女儿说，我只是心里有些难受，倒是因为人多眼杂没哭出来。你就不一样了，看起来就很丢脸，旁边座位的两位姐姐都吱吱咕咕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收拾东西，刚刚搬了新宿舍，直播收纳给我看。我问了她往后假期的安排，说是圣诞节要回来一趟。九天假期加上公休两天，再请两天事假，前后也就两周了。我劝她不用舟车劳顿，怂恿个把同学一起找个古旧的城市休闲几天。明确拒绝，说是就是想回国。这事搞的，又得再来一次喜极而泣和依依不舍了。当然事后，我还是会告诉她，每一次去接她和去送她，我都会哭得好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