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与李纨
作者:归途如虹
《红楼梦》里的平儿是一个性格比较圆融的人,善于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不过,谁都有自己的脾气,即使是温柔如平儿也会骂人。平儿就骂过两次人。
《红楼梦》第十一回里,平儿得知贾瑞对王熙凤起了歹心,非常气愤,骂道:“癞蛤蟆想天鹅肉吃,没人伦的混账东西,起这个念头,叫他不得好死!”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辱骂了,已经是诅咒了。果然,平儿一语成谶,贾瑞精尽人亡,死得非常荒唐。
我想大部分读者都能够理解平儿的愤怒。王熙凤是贾瑞的堂嫂,贾瑞垂涎她的美色,是乱伦行径,相当不自重。王熙凤完全可以直接骂他一顿,让他死心。可是,强势狠毒的王熙凤觉得这样不解气,非要戏弄折磨他,让他得到教训。结果,王熙凤用欲擒故纵的方式将贾瑞玩弄于鼓掌之中。
平儿对贾瑞的咒骂体现出她对王熙凤的忠诚和对女性贞洁与尊严的看重。其实,平儿本人也是洁身自好的。贾琏抱怨王熙凤连平儿都不让他沾一沾,我想,这其实是平儿自己的选择。平儿有意识地和贾琏保持距离,避免自己卷入贾琏和王熙凤之间,这是很好的自保策略,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平儿也清楚,贾琏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不是自己的良配,所以尽量不和他多接触。
平儿在第四十八回里骂贾雨村是“饿不死的野杂种”,也骂得非常难听。因为贾雨村陷害“石呆子”这件事做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连平素花天酒地的贾琏都看不下去了。
平儿骂贾雨村主要是基于两点:第一是对“石呆子”的同情,第二是对贾琏挨贾赦打的心疼与不满。恐怕第二点更重要,因为贾琏是平儿的主子,“石呆子”和平儿非亲非故。而且,平儿是把贾琏和贾雨村进行对比。她的言外之意就是:贾琏是贾府正儿八经的少爷,贾雨村只是和贾府同宗,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贾赦为了贾雨村打贾琏,对他太不公平了。所以,平儿其实是一语双关,连贾赦一块儿骂了,可见其正直勇敢。
平儿是当着薛宝钗的面在骂贾雨村。其实,这或多或少会让薛宝钗觉得尴尬。因为薛蟠就是靠着贾雨村徇私枉法,才逍遥法外的。这件事在贾府不是秘密。薛宝钗本人对此更是一清二楚。所以薛宝钗对“石呆子”事件没有一句评论,因为她不好说什么。但是沉默是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薛宝钗的沉默就是一种赞同,她也讨厌贾雨村这样的“国贼禄鬼”,正如她在《咏螃蟹》里写的“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
平儿其实在书中还骂过一些人,比如骂过鲍二家的是淫妇,骂过老婆子们“眼里没人,心术厉害”,骂过虐待尤二姐的人,可见平儿是一个三观正,有同情心的人。
平儿对王熙凤是忠心耿耿的。但是平儿是一个有主见的人,不是唯唯诺诺,奴颜媚骨的人。所以,她两次泄露了王熙凤的秘密:一次是第三十九回,她告诉袭人王熙凤用月钱放债;一次是第七十二回,她告诉鸳鸯王熙凤得了下红之症。这两件事对于王熙凤而言都是见不得光的,平儿为什么这样做呢?
我觉得平儿是为了王熙凤好。首先,她知道袭人和鸳鸯都是可靠的人,会守口如瓶,不是长舌妇。其次,她是希望王熙凤不要再放债,不要再过度为家事操心。
放债是以权谋私,伤天害理的行为,平儿深知这样做不好,但是她管不了王熙凤。袭人问她月钱为什么迟迟不放,她顺水推舟,趁机告诉袭人实情,是希望王熙凤意识到放债会影响自己的名声,结果王熙凤果然觉得再放债下去,自己就声名狼藉了,停止了放债。而且,平儿深知这件事一旦败露,王熙凤会身败名裂,所以希望王熙凤及时收手。所以,平儿不是故意害王熙凤,而是在为她考虑。
王熙凤流产后就一直身体欠佳,但是她还强撑病体,处理家事。平儿就劝她放宽心,“得放手时须放手”,好好保养身体。可是,王熙凤就是操心的命。平儿眼看着王熙凤身体越来越弱,自然心疼。所以,她就干脆把王熙凤身体不好的事情说出去,她是希望有人出面,干预王熙凤,关心王熙凤,让王熙凤可以休息。鸳鸯是贾母的人,为人正直,告诉她是最佳选择。
综上所述,平儿是一个心思细致,考虑问题周全,为人善良的人。难怪贾宝玉如此欣赏和怜惜她,认为她“是个极聪明极清俊的上等女孩”,王熙凤把她视作心腹,李纨为她打抱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