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刘娜
来源 | 闲时花开（ID：xsha369）
为董老师写几句话。
董老师，不是我的老师。
他是黄冈麻城一高中高三的老师。
他死在了学校的宿舍里。
终年58岁。
热血·凉薄
11月26日，董老师的女儿接受媒体采访时，哭着说：“我爸爸是活活累死的。”
董老师常年住在学校的宿舍里，为了方便白天给学生上课，晚上随时起夜查看住校学生。
11月23日，董老师查寝到晚上差不多11点，回宿舍休息后，突发疾病，起床呼救，无人应答，摔倒在床边，再也没有起来。
第二天上午9点，轮到他给高三上数学课了，教室里却迟迟不见他的影子，学校就派人去宿舍找他，发现他尸体已凉。
女儿说，董老师到就职学校工作17年，14年都带高三班，不仅是高三班班主任，还教几个班高三数学，一周有至少27节课，一个月只休息两天，长期都是高负荷工作状态。
今年暑假时，董老师就因为身体不适住过一次院，当时女儿向学校领导申请，希望给父亲调换稍微清闲的工作岗位，但没有得到应允。
“他每天都是5点半起床，6点带学生出操，每天连轴转备课、上课、改作业，晚上还要查寝，学校的执勤表上证明，他常常工作到凌晨才休息。”
更令人心痛的是，董老师是在学校宿舍突发疾病死亡的，但学校拒绝给他申请工亡。
理由是，董老师犯病时间是休息时间，不是工作时间。
董老师的家人悲恸又心寒：“明明是为教书死，死后却被学校嫌，今后还有谁愿意奉献！”
目前，黄冈麻城教育局已介入调查。
为董老师还有像董老师这样的人，说几句公道话吧——
生命·算法
董老师所在学校，为什么拒绝给董老师申请工亡？
答案是，钱。
因为若申请并认定了工亡，单位就要从学校小金库里，拿出一大笔钱赔偿董老师家人丧葬补助金、抚恤金和工亡补助金。
若不申请认定工亡，只需要补偿抚恤金就行了。
在这里工作17年又如何？连续当14年班主任又如何？吃住在学校以学校为家又如何？被每届教过的学生怀念又如何？连续获得多年“优秀教师”的荣誉又如何？
人死了，还不是人走茶凉，还没有单位一摞钱重要。
我看媒体拍摄的董老师生前所住的学校宿舍——不足十平米的小房间里，杂乱地堆满了各种书籍、教材教辅、学生作业和各种教案……
每看一遍董老师杂乱拥挤的宿舍，我都忍不住设想这样一个问题：
“若董老师生前知道他去世后，学校如此凉薄，他还会不会掏心掏肺地教书？”
或许，他依然会。
因为就像很多悼念他的学生说的那样：
“他对我们，就像对自家孩子！”
把学生当成自家孩子的老师，不更应该被重视、被善待、被优抚吗？
学校这种“让好老师死不瞑目”的做法，只会让更多打工人再次确认这样的真相：
你把单位当家，单位并不把你当家人。
你为单位做牛做马，你累死了单位不仅不会感念，还嫌弃你死了死了还给单位添麻烦。
你是单位的一棵草，生死压根无足轻重，但你是家人的一座山，你走之后房倒屋塌。
工作·剥削
我去查了董老师就职的学校，是一所民办高中。
但民办高中就不是这片土地的学校了吗？就不是为这片土地培养人才吗？就活该累死不被善待吗？
相反，我认为恰恰董老师的学校是民办高中，我们更要发声——除了一部分人在体制内谋生，相当一部分人都是在体制外求生。
董老师若不被善待，会助长那些不把打工人当人看的资本家，任意蹂躏剥削员工。
不管体制内外，每个打工人都要内化于心的认知是：
工作是谋生的手段，不是生活的全部，更不是牺牲的同义词。
若一家单位或公司，只谈奉献和情怀，不谈薪酬和福利，听起来再高大上，都是骗子在经营。
除了军人、警察、消防等自带荣耀和牺牲的职业，其他任何职业长久且良性的发展，必然是爱人，而后再用人。
而不是打着“牺牲奉献”的旗号，把人累死后，再假惺惺谈爱，或者直接暴露凉薄本性。
世道·活着
这世上最先离场的人，可能不是坏人，而是太过用力的人。
董老师的离世，让我想起两年前，一位老师对我说的话：
世道艰难时，过于用力的人，一定要学会收力和惜力，否则很容易搞丢自己。
什么意思呢？
以《庄子·达生》中那个“善游者忘水”的典故来阐述：
当时代不可抑制地进入到艰难时光，就像人在不可抑制的洪水面前一样无助。
这时候，如果你是一个过于用力的人，就会在惊涛骇浪中不停挣扎，不断折腾，不停求救。
但你越这样，你遭遇悲剧的概率越大——要么手忙脚乱中错失求生良机，要么力气耗尽后被水吞噬。
但如果你像那个善游者，和漩涡一起卷入水底，和波浪一起滚出水面，观察和感受水流，顺着水势调整呼吸，始终和水保持共频，忘记水的存在，你就能活下来。
水，是水，是当下，是人生凶险时刻，是历史垃圾时间，是一切外在环境和桎梏。
58岁逝去的董老师，以伤逝，以教训，以残忍，提醒我们：
世道艰难的日子里，拼的不是努力和死磕，而是顺势和心态。
在冰天雪地的苦寒天里，有的人成了董老师，过于用力，死于病患，黯然退场，有的人活成了新闻通报里的犯罪嫌疑人，心理扭曲，举起屠刀，殃及无辜。
我愿你活成《庄子·达生》里那个善游者：
保存体力，守护健康，养护心力，安之若命，如如不动。
而后，内心沉静，一天天等。
等春天来。
感谢你读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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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时花开（ID：xsha369）：作者刘娜，情感专栏作家，文艺也理性，温柔也死磕。文中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特此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