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浪闲谝:biang字哪年才造出(下)

文摘   2024-10-23 18:59   陕西  

大浪闲谝:biang字哪年才造出(下)

                       张志勇(20240130

[阅读提示]

 Biang biang对于关中人来说没有啥新奇,但biang所表意思就不见得简单了。笔者主张biang指人的性格,从人引伸到宽面;在笔者《大浪闲谝:biangbiang面》文发出后,有对这个字出处提出探讨的声音。本文围绕字,从biang音视角扩大分析范围,完成对biang的探讨。可看作前文之续。

本文共分上、下刊出,本次为下

——————————————————

 (续接上)

4.4 面与饼

biang biang面的分析文字中,有:饼饼面=biangbiang观点。笔者疑惑是因地方发音问题得出此论,还是对“面与饼”概念拨弄不是完全清楚所致。笔者认为:面与饼完全为两类食法。其理由如下:

О1 麺(麫)与餠被同时以小篆记载,说明至少在这个时期这两类食法就分的很清楚,不然为啥以两字记载。

也就是说:在饼饼面=biangbiang的论述引用依据中,无非是说汉代煮饼云云,汉代之人已清晰表述麺与餠,他们煮饼食之有何奇怪,我们今天不还在煮饼享用吗?北京的卤煮火烧、炒饼不还在街市饭馆天天有供吗?

О2 麺(麫)与餠虽然采用同样材料(粉),但因不同的制作方法才叫法有别。从当今的烹制工艺看,生面丕经过蒸、烙的过程后才称为饼,面一般直接水煮,若要将面蒸、炒会在面前加注烹法以别,如:蒸面、炒面;同样饼煮着吃很正常,但应该先成饼后再进行后面的烹制,才有煮饼、烩饼之说。如此清晰何由混谈,汉时诗文载煮饼何以为“饼饼=biangbiang”理由。

5.人造biang字产生调查

5.1 音与字的再提示

本文的目标是讨论那个“一点飞上天”的54笔汉字,这在本文开头就点明,为了这个字已经说的不少了。这样啰嗦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强调:biang这个音、biangbiang面这个名字,和本文最终要讨论的这个所造“biang”字是三个概念。

打先祖会造面条开始,先祖是否觉得宽面过瘾而食之。我们完全可以肯定先祖最早造出宽面的史实存在,我们很难否定在汉秦周前先祖就已为之,我们至今没有见到宽面的遗存属于事实,我们暂以造型优雅的陶鬲、纹饰精美的铜器和宽面相比,先祖之手弄碗宽面有何之难,想到此我们好像坦然得多,并有先祖周前就能造出宽面的自信。

打先祖会说话起,先祖发出个“biang”音应该不难,我们无法否定先祖在会弄宽面之前就会发出“biang”音这种最为基本的逻辑判断。至于先祖所发之“biang”音是否就指所造之宽面,本文完全不需要这样的结论作为支撑。

5.2 关于“一点飞上天”顺口溜

笔者为当年“一点飞上天”顺口溜的传唱者,正因笔者完全有当年传唱的记忆,笔者才有本文开始的那段描述。为了能够更为踏实地落实这段记忆,笔者顺便向几位熟人展开小规模调查,获得相对集中的调查结果如图7所示。

7 一点飞上天顺口溜调查

被调查对象大致出生于1956-1961年间,最晚1971-1973年间小学毕业。对于biang字顺口溜,笔者持如下看法:

О1 顺口溜的流行区域

顺口溜的流行以咸阳及周边为主,分析发源地应该在咸阳。顺口溜中“推个车车走咸阳”为其当年原创,也是判断源于咸阳的主要依据。笔者留意到在后来的文字中有“推个车车走咸阳(西安)”的叙述,是后期添加与附会以表明其它地方也能推上车车,本文没有必要为此与人抬杠。

从笔者的初略了解中,两府同龄人对这个顺口溜基本无记忆。更为重要的是两府人对biangbiang面的热度远小于关中中部。这个结论非常值得留意。

О2 顺口溜的流行时间

顺口溜的流行时间,从图7的人员年龄分析,应该在1970年之前比较合理。特别是受访者D记忆清晰,其哥姐及大点的人们都在说这个顺口溜,这时自己还未入学;受访者G1956年生人,对于自己1971年小学毕业,1968-1970年流行的判断是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本文无法对当年顺口溜流行时间做出精确判断,但有这些数据支撑就足以说明问题。

О3 顺口溜的流行起因

本文开头说过,笔者在《大浪闲谝:biangbiang面》文中提到,推测biang字造字可能与1956年汉字简化运动有所关联,实际上1952年国家开展了首次扫盲运动,1956年为第二次扫盲运动高潮期。从这些时间点来看,距离biang 字顺口溜后来的流行时间都非常近,并且都是和文字有关的群众运动,这种运动为造字的激发因素,这种运动为造字的传播铺垫了广泛的群众基础。

任何流行都必然有其根源,扫盲、汉字简化运动完全可能成为造字之根源,这正可谓无风不起浪之理。

О4 顺口溜的语言特点

从所造biang字顺口溜语言特点分析:首先无任何古文特证,完全是当今街市化的群众语言。从这个特点来说,就不具备民国,或者说更早的语言特证,故:无需考虑民国、晚清造出该字。另外为了慎重,笔者再次请教过80岁以上老人,在他们年少经历中并无“一点飞上天”顺口溜记忆。

6.原河水与经带面

6.1 民国的“原河水biangbiang面”

笔者此文,可称写了两年,癸卯冬月十四日草稿成,但一直没有停止史料补充及与人探讨。每年正月初五,为“交大机制80”西安同学相聚日,多少年来雷打不动,三年疫情残忍将我们相聚阻断,甲辰年正月初五重聚时,余谝起正在探讨“一点飞上天biang字”所产生的时代背景,有位渭南籍同学说他小时不记得有这样的顺口溜,同学即从手机今日头条找出《“biangbiang面”一碗大有乾坤》文(后以《乾坤》文简称)。

当时忙于喝酒,包括聚后几天也没顾上《乾坤》文,昨日有同学从外地来西安相约再聚,和渭南籍同学临座,交流了《乾坤》文并聚后仔细阅读。发现《乾坤》文对“一点飞上天biang字”传说增加了“古代”时间定义,不值再议。

8 咸阳“原河水”与胜利面

《乾坤》文信息显示发表于9个月前,计算应在20236月前后。文中详细描写了咸阳市名曰“胜利麺”招牌的面馆。

文中提到店老板讲述其先1925年(民国十四)就在咸阳仪凤南路开biangbiang面馆之家传,无论如何这是一个有具体历史信息的记忆,其先取渭河之水,以“原河水”名其biangbiang面。昔日,近河取水炊饮不足为奇,“原河水”不见得就好于井水,但给面以说法是生意者能够理解的经营之道。

“原河水”之词笔者在其它文字中也见过,应该说《乾坤》文非唯一“胜利麺”宣传文。笔者留意到:1925年的“原河水biangbiang面”与本文所关心的“一点飞上天biang字”没有任何关联。

6.2 元朝所载“经带麺”

笔者查阅biangbiang面信息中,看到一篇探讨日本“乌冬面”历史的网文。日本人的面样好像没有多么丰富,以拉面、乌冬面为主。两种面笔者在日本均吃过,记得那次所吃乌冬面,就是棍棍汤面,只是配料讲究些而已,因此笔者所理解的“乌冬面”就是汤面。这理解很可能有些狭窄。

这篇关于乌冬面的文章还是很执着,挖出了日本人关于经带面的来历,并讲明日本人的经带面源于叫《居家必用事类》的中国古书。

9 乌冬面与经带面

有记载“经带面”出处就好办了,经查《居家必用事类》为我国元朝之书,作者佚名;由浙江大学古迹研究所王云路教授领衔点校整理。这书并非奇书,爱好者可网上查看,孔夫子旧书也有足够资源。

元朝的记载,从时间上来说还算不近,对于笔者或本文意境而言,觉得这个时间久远程度还很不过瘾,与本文狂想该有的鬲金时期的面条信息相比,说实在的还有相当距离。

从“经”这个文字之源来看始于西周,晚于纯陶鬲时代,但应同金文铜鬲相配,以本文观点文字很可能晚于实物而产生论,经带面依然应有乐观的时间前程。

经字本释为纵线,联想莫非远古先祖把宽面提起来竖看,还是只上下扯成而不左右拉拽,难道那时的面筋度有限不适合水平拿拉?我们只是借机为经带面想像了更为久远的产生时代,但愿先祖能有这样的口福,但愿先祖在陶鬲中煮过经带面。至此,余好像看到先祖围坐篝火,一位先祖竖提一根宽长的面条,渐渐下入陶鬲滚烫沸水之中。

7. biang之叹

人造biang字,应其社会背景而生不会超出1964年这个圈圈,流行数年之后即告一段落,其后便很少为人们所提起。

兴趣无法维持流行,市场有着无形的能量。改革开放后,市场经济催生了街市面馆的不断增加,招牌作为最为原始的广告手法为人们所惯用,吃面这种最为基本的食法也需要文化宣传给以烘托,当年所造biang字以其复杂的构造,朗朗上口之书写顺口溜第二次走向街市:饭馆门头,餐桌壁墙成为展示biangbiang面文化的自然场所,人们开始挖空心思寻找着这往日普通农家灶台上一碗宽面的文化基源以渲染。

不知道biangbiang面的外地人看到这奇怪的字真好奇,听腻了biangbiang面的本地人也装起了好奇。于是乎人们对这biang字的好奇远大于这碗面本身,便有了秀才造字说,人们根本不会自问秀才从阿哒来,去咸阳赶哪门子考。

人们将这造字功劳归于秦嬴政,不需要考虑嬴政是否愿意。人们好像胸有成竹,坦然断定秦人是biangbiang面的首创者,秦之前的人绝然不会弄出宽面。

人们开始琢磨各种声响,为这宽面、为这造字寻找所有相配的说法。为了biangbiang面,开一场规模宏大的文化研讨会;为了biangbiang面,去申请文化遗产。文化,其本身就需要演绎;文化,往往很难找到彻底干净的史料支撑,常晃晃然而云云传。演绎的越热闹,好像其底蕴越深厚;时间扯的越远,好像其历史背景越奥妙无底。

一个大致半个世纪前流行过的人工造字,被五花八门的历史素材所包装,早已神魂颠倒、不能自拔,飘渺于万能的网络世界,史书未载无妨,字源无考不论,逻辑不通怂管,反正咋谝地美咋谝。

幸亏记忆还在,“一点飞上天”不需要那样复杂,其本身表意也根本没有多复杂,究其根本除了造字游戏外,和宽面应无任何关系所扯。

可以完全清晰地表明:除了1956-1970年间秦地咸阳那场造字游戏流行之外,这造字和秦人所发“biang ”音,这造字和秦人所食“biangbiang面”,笃定没有啥子历史上的瓜葛;这场人造之字完全可视作秦风秦俗之匆匆过客而置之。

对于秦风,笔者历来肃然起敬,对于“biang ”音和“biangbiang面”,笔者以为真值得好好去掰扯,这一定算作秦风;对于这造字,笔者以为不可与秦风同词而语。

今天,所有的演绎从表面上看好像因这造字而生,笔者以为:其内涵本身是为我们无法书写的那biang音在作嫁衣。

Biang表于秦人之貌,Biang刻于秦人之性,Biang从其无以言明的多维空间为“楞娃”们折射出自画像。若不理解Biang,请再次去兵马俑看看;若想体味Biang,请在秦地蹚土路上消停转转。

自古秦地风粗犷,击瓮搏髀(bi大腿)歌呜呜;油泼辣子生蒜瓣,手擀黏调宽biangbiang

鸣谢:非常感谢高超文先生对《大浪闲谝:biangbiang面》及本文的精心把关校对!

(全文完)

(癸卯年冬月十四草稿,甲辰年正月十二定稿于西安)


泾河文化研究
挖掘、整理和研究泾河水利、经济、民俗等人文资料,编辑出版有关泾河流域的文化书籍。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