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赵颖，美兰的妈妈。

我很喜欢余华说过的一段话：只要把现实发生的任何一个事件，你给它深入下去，你会发现它整个逻辑性和整个处理的方式真是充满了各种荒诞！某些社会现实，对很多发生事件的阐述已经超过了小说家的阐述。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像小说那样，干什么都有一个理由。有时候一件很小的事，就能激发海誓山盟，或是要了你的小命。

所以我常常看着生活里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会想他们在普通的外表之下，是不是藏着另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比如忠南的妈妈，佩玲。

如果我不认识她，我的人生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小市民。

但命运在某一时刻，把我们放在了一起。

那是1985年，我坐在一辆开往济南的绿皮火车上。

那年我23岁，大专毕业，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

刚好有去省里进修的机会，我们部门女领导，带着我去参加了。

那时火车慢，现在2小时的路程，要坐六七个小时。

我身边的过道上，站着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女孩。站了大概有3个小时，支撑不住了，一下晕在我身边。

我连忙站起来，把她扶到座位上，掐她人中，给她喂水。

很快就醒了，后面的路程，我一直让她在我的座位上休息。

这个女孩，就是佩玲。

我们因此成了朋友。

说起来，她姓杜，他儿子叫杜忠南。我姓赵，我女儿叫赵美兰。

前面非要来讲故事的大龄姑娘叫贺小婷。她妈是我最好的朋友，贺英。

没错，我们三个女人性格迥异，但我们的孩子都跟母姓，仿佛悄悄暗示着我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

小婷问我说，这么多年，你们是怎么一直忍着不说的？我都快憋爆炸了。

可能是性格吧。

我们这一代人，见过大风大浪的尾声，许多记忆都还留在记忆里。

我们懂得什么叫偷偷幸福。

不像现在的年轻人，成长在一个广而告之的年代里。

美兰一直想搞直播带货，我始终不同意。

以前说，颜值是种无形的资本。而现在，妥妥的就是钱。

美兰说我，你是嫉妒，嫉妒我比你好看。

这孩子啊，哪有妈妈嫉妒女儿好看的。

我只是年轻的时候，吃了些漂亮的苦而已。

我生在一个小干部家庭。我爸在区委工作，我妈是地区医院的护士长。

虽然家里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妹妹，但生活上，没受过穷。

我长得白，眼睛是那种细长的大。

刚上初中，班里有一个男生，我们班长。

不是凭成绩选上的。而且，长得很丑，心更丑。

他上学晚，比我大两岁。那天放学说是顺道送我回家，最后却对我动手动脚。

被我骂了一顿。

犹豫了一个晚上，要不要告诉父母和老师。

结果，第二天一到学校，老师就把我叫去办公室。

她说，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不单纯。

没错，班长恶人先告状，说我喜欢他，想和他谈恋爱。

常看到有人说，人长得漂亮，在社会上如何吃香。

可我想说，有实力保护自己的人，才能吃到漂亮附属的福利。否则得到的，也许是更多的伤害。

我从那时起，开始被同学叫狐狸精。班里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自动排挤我。

没有人因为好看就厚待你，反倒希望看漂亮的人出丑，才更有趣。

到现在都忘不了，我同桌，一个男生，把红墨水倒在我椅子上。

我坐下的时候没有发现，等站起来，可想而知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都在笑。

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来说，我真的想到了死。

现在很多人不惜动刀把自己变漂亮，可正是花季的我，真的很希望自己普普通通，不被人注意。

我曾经一个星期不洗脸，就是想让自己的脸不那么白。可惜没用。

我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早早参加工作。

很多人怀念学生时代，我一点也不。因为我只想快点离开，重开人生。

1981年，我19岁。在家里的安排下，进了交通部门。

算不上重开，但起码远离了被排挤中伤的环境。

在当时，高中文凭不算低，就和现在的本科差不多。但我还是努力考了个在职大专。

领导也就此关注到了我，把我从一线提上来。

我妈说，早几年这么努力，也就考上大学了。

我笑一笑，无言以对。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在学校里无论受了什么委屈，在家人面前都只字不提。

佩玲说，因为人都要留一点体面给自己的。不告诉家人，你在家里还是个正常人。说了，能不能改变学校是个未知数，在家里，你也失去了一个做正常人的环境。

我恍然大悟。

我和杜佩玲在火车上成了朋友。

那时候，佩玲还不是隐形富婆，只是图书馆里的管理员。

许多人都觉得那是个美差。

事实上，能每天坐在那收书发书的，都是关系过硬的老资历。新进门的小同志都是先去搬书，做引索吧。

一本书，半块砖，一点不轻松。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佩玲去济南是去找她弟的。

佩玲的母亲走得早，家里两儿一女。

她有一个哥哥，下乡得急病，没救回来，永远留在了大山里。

至于她弟，就有一点传奇了。

14岁就入伍。

我猜他爸多少有点想保住小儿子，所以那么小就送进了军队。

他弟在家里的时候有点呆。佩玲说他从小不吵不闹，就喜欢看书。

我们当地老话讲，男孩子淘一点才聪明。结果他弟入伍之后，被发现是个数学天才。

过目不忘的那种，心算速度比按计算器还快。

后来就成了特殊人才，上交了。

佩玲那次去济南，是替他爸问问，报效祖国不会耽误终身大事吧，组织上有没有安排。

他弟领导还挺幽默的，说，这么优秀的脑子，我们也希望他多产出啊，可他对数学比对女同志更有热情。

其实组织也是安排过相亲的，可他弟只想和人家讨论数学题。

佩玲把这个消息带回家，他爸叹了口气说，那要难为你了。

佩玲轻轻点头，说，我明白。

佩玲不是一眼惊艳的美女。

论长相，很普通。

但越看越耐看。

尤其在我们那个热火朝天，大干特干的年代，她穿着普普通通的淡蓝连衣裙，好像一株悄然开放的兰花。

我女儿说，听你形容杜姨，以为你爱上她了。

我哈哈笑，说，我不是爱上她，我是嫉妒。

我没开玩笑。

我因为好看，被人家欺负了整个青春期。在她身上，我体会到了美和美之间的区别。

有些人的美，带着自上而下的距离感。而她的美，有种我见犹怜的动人感。

不论男女，都想伸手帮帮她。

85年，我在济南学习了一个月，回去写报告。领导那份肯定也是我来写。

每天我都会跑图书馆找资料，找灵感。

佩玲刚好就在那里上班。我们从那时起，联系多了起来。

她文采是真的好，帮了我很多。

慢慢地，我发现她虽然人很温柔，但朋友很少。

佩玲说，我很挑的，朋友嘛，贵精不多。相信我，真需要帮忙的时候，酒肉朋友都会躲着你。

我相信。

她有这样超出年龄的认识，肯定来自她家的经历。

毕竟我们离那个疯狂的年代并不远。

我说，那你为什么觉得我不是酒肉朋友。

她笑着说，因为我们不认识的时候，你就救了我的小命呀。

1987年的春节，央视播了那部名噪一时的连续剧《红楼梦》。

黛玉一出场，我就知道，佩玲身上的我见犹怜感是哪来的了。

她实在像小版的林黛玉，自然而然的娇贵，谁人不爱呢？

可终是被她父亲插在了牛粪上。

对不起了，我这样说忠南的爸爸，老唐。

说实话，无论从哪方面说，佩玲都不会看上老唐。

老唐比佩玲大3岁，闷闷的呆书子，表达能力特别差，一紧张就结巴。

两个人之间不要说谈情说爱了，连交流都困难。

可是，佩玲他爸说，你要找个靠你的男人，什么事都依靠你，不敢背叛你。

然而佩玲心里清楚，他爸看中老唐，主要是他同意倒插门。

毕竟那是近40年前的山东，观念传统保守。但凡自身有点资本的男人，很少同意倒插门。

老唐从农村考出来，就没打算回去，只希望能在城市扎下根。

佩玲问他爸，好好过日子，又不是非要东风压西风，我要一个听话的男人干什么？

他爸静了静说，爸爸好不容易留下这点钱，你弟那里以后还不知道什么样，找个太精明的男人，我怕你守不住。

那是1986年，佩玲说，现在咱们家还有什么可守的。

然后，她爸从院子里，挖出一箱金子来。

据说，有20寸行李箱那么大。

佩玲讲给我的时候，我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拳头。

那一年，我正面临着感情的困局。

我工作后和同单位的一个男人谈恋爱。

他追了我一年多，对我无微不至。

学生时代受伤太久，忽然有个男人对我这么好，我很自然地对他一往情深。

可后来我和他都登记了，才发现他和前女友藕断丝连。

他和我道歉，说前女友生活不顺，唯一的父亲去世了，他去安慰一下，才又有了联系。

我特别难过，不想原谅，但又不敢不原谅。

被打压得太久，我外表看起来平静，内心其实很脆弱，不自知地依赖男人的好。

那是1988年，离我的婚礼还有一个月。

我把这些破事讲给了佩玲。

佩玲说，你知不知道你很漂亮？你想要男人对你好，有的是！

我说，我不想再被别人叫狐狸精了。

她说，狐狸精怎么了？女娲娘娘还是蛇精呢。这个婚你不要结。

我说，难啊，都走到这一步了。我们登记过了，我要是分手，就是离婚了。

她说，怕什么，你漂亮，又有能力。

我反问她，那你不能不嫁老唐吗？

佩玲抿了抿嘴，说，不能，因为我和你不一样。

一个月后，我还是嫁了。

考虑再三，我觉得自己承受不起离婚的代价。

而佩玲在年底，也和老唐结婚了。

有时你不得不承认，人大部分时间都活在半推半就里。

做自己都是口号，妥协才是大多数。

然而妥协是一个没有尽头的滑梯，会慢慢地，把你送进泥潭里。

1990年，我怀上了美玉。

四个月的时候，又发现美玉他爸出轨。我内心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悔。

后悔当初没听佩玲的话，如今再想跳出这个坑，更难了。

而此时，佩玲也怀上了。

我们孕检在医院遇见，彼此无奈。

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饭，我忍不住和她讲了自己后悔的事。

也是这一天，佩玲和我讲了她家里的事。

我问她，你爸是有多少钱啊，非要找个倒插门守着。

她告诉我她爸从院子里挖出一箱金子来的事。

我听着，嘴巴张的，仿佛能塞下一个拳头。

我终于明白她说的非嫁不可，为什么和我的不一样。

她对她的婚姻，从没抱有爱情的幻想，而是有更现实的目的。

1990年，我们的孩子相继出世。

佩玲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和我的关系渐渐疏淡了。

毕竟各有各的生活圈子。

而且，我也忙。

开始有了离婚的准备。

因为佩玲说过的一句话，打动了我。

她说，我是为了财产，所以能忍受婚姻里没有爱情。你为什么呢？爱也没有，钱也没有，把青春耗给一个花心的男人，何必呢。

是啊，爱也没有，钱也没有。我图什么呢。

三年，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做准备。

美兰一上幼儿园，我就提了离婚。

离的特别顺利。

这里多亏佩玲给了我指点。

许多女人总是习惯性维护自己在婆家眼里的形象。一提离婚，婆家都出来劝。

佩玲说，做事目的性一定要清楚。你不是要做个好人，你是要离婚。

做个婆婆喜欢的媳妇难，做个婆婆讨厌的媳妇还不容易吗？

在婆家不给老公面子就行了。

但凡他做错什么事，当场说他。比如他答应戒烟，聚会的时候抽，我立即黑脸，说不讲信用，以后能干什么大事。

要是只安排我一个人干活，没门。小姑子，小叔子统统出来陪我干。

婆婆但凡吐槽说我没生个儿子，我就来一句，你们单位不组织学习国家政策吗？好歹也是干部，要做表率啊。

另一方面，我又暗中收集前夫出轨的证据。拍照，转账，情书，样样俱全。

总之三年之后，我提离婚的时候，婆家差点放鞭炮。

而我心里又何尝不在放鞭炮呢。

1995年，马路市场改造。我当时一咬牙，办了停薪留职，承包了一个市场。

累，但生活跃了一台阶。

这也让我有机会，与贺英成了朋友。

那是1999年了。

贺英说，我这个单亲妈妈给了她很大鼓励，让她有胆子离开她那个渣男博士。

可说实话，她应该感谢佩玲。

后来的那些年，我和佩玲很少来往了。以至于，美兰和忠南都互不认识。

但我心里一直很感激她。

因为对于我来说，影响最大的不是离婚。

曾经的我，有话不敢说，美而不敢美。

可在与婆家的针锋相对中，我的性格改变了，让我慢慢找回了真正的自我。

我发现一个有一点点偏激的道理，那就是，人与人之间都是互相去适配的。当你不断去适配别人，别人就会无视你，轻视你。

反过来，做个让别人不舒服的人，他们很快就会适配你。

那时候，国内刚刚开始引进外国大片。

我看了《泰坦尼克号》，在黑暗的影院失声痛哭。

那部电影像一个梦。

我和贺英说，我们不是不婚，不是喜欢单身，我们是喜欢只追求爱情，追求像女主角一样精彩地活一生。

我希望到我死的那天，脑子里装的不是怨忿，不是不甘，不是孤独，不是痛苦，而是许多许多快乐美好的回忆。

每年一到我当初离婚的日子，我都会约上贺英一起去KTV。

没有人的下午场，我们两个先看一遍《泰坦尼克号》，再K歌。

后来，贺英离了婚，我们就变成一年两遍了。

其实这个小小的聚会，美兰和小婷都是知道的。

但她们不知道的是，我们这个聚会，不是两个，而是三个。

2021年，娱乐场所封封停停。

后来，听说一家KTV开业了。我约了贺英一起去玩。

没想到，美兰他们下午也来了，和我们进了同一家KTV。

他们刚好看见我，贺英，还有佩玲在唱歌。

贺小婷正在和忠南谈恋爱。

她极度意外地问，你们都认识啊？

我不知道怎么讲。佩玲接口说， 做了这么久的病友，当然认识了。

当时就这么搪塞过去了。

可到了8月，贺英突然给我打电话。

她说，事关我女儿的终身大事，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佩玲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奇怪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说，佩玲离婚了。

我说，啊？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忽然电话里传来小婷的声音，妈，你快来，忠南要跳楼了！

其实所有事情的导火索，都是老唐。

老唐工作还是可以的。但近几年，升职好像升到头了，一直上不去。

领导总说他稳当，最适合这个位置。

可现在干部年轻化，老唐再不升，以后就没希望了。

有一次，和领导的秘书吃饭，酒到深处，给了他点暗示，说他老婆，也就是佩玲，给了领导好处，不让老唐升。

老唐火了，回去找佩玲对峙。

佩玲也不掩饰。

她说，我爸让我嫁你，就是看中没本事，不是让我给你当跳板的。你老老实实在我身边，咱们过一辈子。

老唐气得浑身发抖。他说，咱们这么多年，你还这么防着我？

老唐的事，我不想细说。总之，佩玲给他拉了清单。

从婚姻，到事业，各种不堪的把柄，样样俱全。

事到如此，两个人不得不离了。

老唐要求分割财产，佩玲说，我爸留下的遗嘱，财产全是忠南的，和你我无关。你带着你自己挣的钱走，没问题。

老唐大声喊，那是我儿子，我有权分。

佩玲笑了。她说，你确定吗？

老唐傻了，当天就预约了亲子鉴定。

等拿到鉴定结果的时候，老唐差点疯了。

佩玲说，你做了那么多烂事，我都不管不问，你当我是贤淑大方啊？

老唐身在体制内，他不敢真闹大的。

最终，佩玲让他拿走自己的资产之后，又给了他两百万。

听起来挺夸张的，可对于佩玲来说，九牛一毛。

佩玲不会投资，就是找了个懂行的人，全国各地的买房子。

我曾开玩笑说她，地主思维。

但，那些房子现在值几个亿。

事情至此都还顺利，直到有一个人崩溃了。

就是忠南。

那已经是21年底，忠南接受不了家庭的突变，一人独住。

贺小婷原本就有点犹豫要不要嫁给忠南，现在更矛盾了。

可去忠南家里看他，小婷又心疼了。

他说，三十多年，我才知道自己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我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爸出去花，出去浪。我温柔高贵的妈给我爸戴了绿帽子，我就是证明！

贺英听小婷讲了忠南的近况，有点担心了。

第二天，跟着小婷过去一起去看他。

贺英虽然和佩玲关系也很好，但认识的时间短，对她家了解的不深。

她着急女儿终身大事，中途趁忠南不在，给我打电话。

然后电话打了一半，听见小婷在喊，妈，快来，忠南，要跳楼了！

我听见汗毛都立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换，穿着拖鞋赶去忠南的家。

美兰开车送我过去的。路上，我给佩玲打了电话。

赶到的时候，忠南已经被拉回来了。

我真是长出了口气。

佩玲随后也赶到了。

于是，我们三个女人，三个孩子，凑齐了。

忠南看见佩玲，开门见山地问她，我到底是谁？我是谁的儿子？

我看了眼佩玲，说了实话。

我说，忠南，你是我的儿子，我才是你亲妈。

除了佩玲，在场所有人都惊了。

时间回到1989年，我和佩玲大着肚子在医院产检。

窗外的阳光明丽灿烂，我们的心里却是暗的。

我和她感慨，男人啊，嘴有多甜，心有多花。

她和我说，可女人还要生个男人来证明自己。

那时候，B超不像现在这么严，还是能问出男女的。

我怀的是个儿子。

后来，佩玲又和我说了一些家里的事。

原来，他爸给她家产，不止是找倒插门一个条件，还要她生个儿子。

而她怀的，是个女儿。

佩玲说，我们生下来换吧。你那个男人，不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我当时正在气头上，又想自己的儿子跟了佩玲，必然大福大贵，没什么不好。

而且，我和佩玲又是朋友，想见就见，又不是送人，再也不见。

于是就答应了。

佩玲出钱打点了关系。我们预产期是前后脚，我是顺产，佩玲同一天剖了。

出院的时候，我抱着女儿回了家，就是美兰。

而她带着我的儿子离开了，起名忠南。

起初，我们还是常见面的。

但我们都低估了一件事。

人对亲生孩子的感情，不会因为换了称呼而改变。

就连佩玲这么理智的女人，看见美兰都会格外的亲。

我们为了能把这出“公主换太子”的戏演好，决定先不见面了。

即便见面，也不带孩子。

就这样慢慢的，我们习惯了，也疏远了。

后来，贺英离婚。

她有个特别厉害的律师，和渣博士大战300回合，为她争取财产和孩子的抚养权。

这位律师，没有收一分钱。

因为她是佩玲的私人律师。

当时，是我去找佩玲帮忙的。因为这个有博士学历的渣男真的很难搞。

我们也是在那个时候又恢复了联系。

只是，我们的孩子都不知道。

可能是年纪大了吧，心里很想自己的亲生孩子。

所以20年，我和佩玲住在隔壁病房制造了小闹剧。

佩玲想美兰，才装作什么都不满意，让她过去打把手。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听故事的人，像在听天方夜谭。

贺英说，你俩干的事，又荒诞，又合理。

好像没错。

只是24年了，我们这个复杂的“朋友圈”，仍带着一点淡淡地，说不上来的微妙情绪。

忠南依然叫佩玲妈妈。

美兰依然是我的女儿。

但，我们之间，却有了一点不一样。

小婷和忠南还在恋爱，没结婚。

因为小婷心里有顾虑。

有一次，她和我聊天，讲给了我。

她觉得，佩玲住院不是突然想女儿，她是为了撮合忠南和美兰。

这样她巨大的家产才稳妥。

因为一个是假儿子，一个是真女儿，肥水不流一滴外人田。

只是佩玲没想到美兰累倒了，换了小婷来上阵。

她并不想撮合小婷，所以晚上闹。发现不是美兰，于是同意找了护工，很快就出院了。

但这件事，恰恰成了忠南看上小婷的起点。

因为在忠南眼里，所有人都搞不定的妈，让小婷的几句话，就改变了。

其实我和佩玲都喜欢小婷这个孩子。

可她始终不敢嫁。

她问她妈，我要怎么办。

我们能说什么呢？

感情上，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姻缘。但任何关系，扯上几亿家产，都不会简单。

说实话，如果是一年前，我们绝不会答应小婷来讲故事的。

因为我们不想老唐知道，他和佩玲是有孩子的。

即便更名换姓，当事人也会猜到发生了什么。

不过，老唐实在是太拼了，离开佩玲之后，一直想证明自己，脱离了体制自己拼命创业。

可偏逢疫情好几年。

去年，公司终于有了起色，他没日没夜，大干特干，最终倒在了加班的会议上。

佩玲心里的后患把自己解决了。

我们这才同意小婷来讲这些旧事。

因为我们也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究竟是聪明，还是荒唐。而小婷也想知道，她和忠南还能不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