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在社会中始终是领导者”,美国如何成为由律师治理的国家?

学术   2024-11-19 18:51   上海  

作者 | 万笑天

来源 | 智合研究院



特朗普再次当选总统后,新政府职位提名陆续出炉,这些岗位中的部分人选备受争议,其中有不少具有商人或律师背景。


如,克里斯·赖特被提名为能源部长,他是一名石油大亨,也是共和党的主要筹款人之一;马斯克被提名为政府效率部负责人;小罗伯特·肯尼迪被提名为卫生与公共服务部部长,他是节目主持、环境法律师;托德·布朗奇被提名为司法部副部长,他是特朗普的首席律师。


就履历而言,法学或律师背景在美国官员中极普遍。自上世纪90年代克林顿到如今拜登,由民主党担任总统的人中,都曾是律师或取得了法学学位:克林顿夫妇于耶鲁大学法学院毕业、奥巴马夫妇于哈佛大学法学院毕业、拜登早年曾是律师、哈里斯取得律师资格后做了20余年检察官。


更早时候也是同样。律师从政的传统可以追溯至美国建国时。这或许是美国律师业为何如此发达的原因之一。

律师从政的传统

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写道,美国“民主政府有利于加强法学家的政治权力。”如果把富人、贵族和君主撵出政府,那么法学家将是人民能找到的最聪明能干的人。他认为,美国的贵族就是“从事律师职业和坐在法官席位上的那些人”。


美国45位总统中,27人有律师背景,占比过半。其中,还有4人虽未从事过律师职业,但都接受过法学教育,或从事过法官、行政司法长官等其他法律职业。


除总统外,约60%的参议员和40%的众议员,都有从事律师职业的经历。因此,有美国历史学家认为,美国的政治实质是律师接管的政治。


这一传统发端于美国建国前后。美国独立战争前,律师的地位较低,没有律师进入立法机构。十八世纪中期之后,才有律师在殖民地政治中成为主要角色。美国独立战争后,创建国家对人才的需求,为律师进入政坛提供了机会。


1776年,52人签署了《独立宣言》,其中有25人为律师;参加1787年制宪会议的代表55人中,31人为律师;第一届国会29名参议员中,10人是律师,56名众议员中,17人是律师;法官和检察官也由律师中选出。律师几乎控制了美国联邦和地方许多重要的职位。托马斯·杰斐逊、亚历山大·汉密尔顿等,是这一时期鼎鼎大名的律师政治家。


律师对政治的高度参与,或源于这时对政治的模糊看法。在革命中后期律师产生如此巨大的作用,以至于后来很多人把政治看作律师法律业务的一部分。建国初期的律界上层人士,不仅把律师视为谋生的职业,而且是“政治才能和高雅文化”的体现、“贵族的艺术”。对上层人士,从事律师本身就能带来政治上的影响力,无需刻意追求政治权力。



由此,美国建国初期,律师的政治影响力迅速增加,并奠定了之后200多年中律师对政治持续的影响力。


当然此后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律师参与政治不再是出于单纯的理想信仰,掺入了更多利益考虑,也没有了像开国元勋那样的人格魅力和政治号召力。批评之声渐起,人们开始担心“律师阶级”,严厉斥责其对政治和司法职位的控制,和长期对法律事务的垄断。


尽管如此,律师的政治参与始终存在。


美国大法官布鲁尔在1895年说,“律师在社会中始终是领导者。”从一开始,“律师就一直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


从美国内战结束时的第16任总统林肯,到二战时的第32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16位总统中,有11位从事过律师职业。在此期间,担任美国州长的人中,有近半数曾是律师。


二战后,随着美国经济发展,律师人数成倍增长,截至2023年1月,美国总人口3.27亿人中,律师有135.2万人,占比0.41%,大约每242人中,就有一名律师。


不过他们不全是私人律师。《中国律师》杂志原主编刘桂明认为美国律师可分为八类:私人律师、议员及助理、法官及助理、政府律师、公司律师、民权律师、兼职律师和公益律师。其中私人律师占绝大多数,其次是政府律师、公司律师,再次为议员及助理、法官及助理。


与过去高峰时相比,美国律师直接从政,当选总统、副总统、国务卿等的比例有所下降,但也保持在高位。造成这一趋势的一个原因是,经济发展使社会结构变化,实力强大的商人从政比例明显上升。


此前美国大选中,特朗普与拜登、哈里斯,包括更早时候与希拉里的竞选,或可看作“商人”与“律师”的竞争。

从政路上的过渡

从近年来有律师背景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拜登的履历可发现,他们做律师的时间并不长,仅两三年后就步入政坛。克林顿虽未做律师,但在大学法学院任教三年后即出任州司法部长。从政前的的法律职业经历,过渡意味明显。


奥巴马夫妇曾在哈佛大学法学院学习。美国法学院招收的是完成了本科教育的学生,奥巴马先取得了哥伦比亚大学的文学学士学位,工作几年后在27岁才考取了法学院。


毕业后,奥巴马收到多家律所的高薪聘请,还有华盛顿特区联邦上诉法院首席法官的橄榄枝,但他决定回到芝加哥南部的社区工作,成为一家民权律师事务所的律师,主要负责处理民事权利案件。同时他在芝加哥大学任兼职讲师,讲授宪法,后来他竞选团队的很多骨干力量,就是他的学生,学校的一位同事,则成了他的竞选顾问。


1996年,做了三年律师的奥巴马,当选为伊利诺伊州民主党参议员,就此开始政治生涯。


作为奥巴马在任时的副总统、之后的总统,拜登早期有着与他相似的从政的路径。1961年,拜登读大一时,确定了未来要读法学院,并梦想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公众人物”。而对政治的兴趣在他儿时已出现,那时拜登家中的长辈经常讨论国内外政治,他迫不及待地想参与其中。



取得历史学和政治学学士学位后,1968年拜登在锡拉丘兹大学获得了法学博士学位,他的成绩或许不算优秀,在法学院的85名学生中排名76。不过这并不影响他未来的工作。


1970年,拜登赢得了特拉华州纽卡斯尔县议会的选举,这一年他28岁。此前仅两年的律师工作,他先在一家为大企业辩护的律所工作,后成为公设辩护人。 


担任参议员期间,拜登在1988年和2008年两次竞选总统失败,与他第二次一同党内竞选的是希拉里·克林顿,最终一人成为副总统,一人成为国务卿。2016、2020年,两人作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分别与特朗普竞争。


克林顿夫妇是耶鲁大学法学博士,同于1973年毕业。克里顿之后到阿肯色州州立大学担任教授,1976年,进入政坛,出任阿肯色州司法部长,在1992、1996年两度当选总统。


而希拉里受耶鲁大学教师的推荐,1974年到美国众议员“司法委员会弹劾调查工作组”工作,是44名律师中的3名女律师之一。该调查组的工作导致了时任美国总统尼克松因水门事件辞职下台。这项工作完成后,当年8月,希拉里做了阿肯色大学法学院的教师。


1977年,希拉里加入了历史悠久的罗斯律师事务所,成为该所第一个女律师,之后成为合伙人。同年,时任美国总统任命她担任美国法律服务公司董事会成员,几个月后升任董事长。


1978年,克林顿当选阿肯色州州长,希拉里被任命在州政府任职,负责卫生保健服务、教育改革等工作。1987年到1991年,希拉里担任美国律师协会妇女职业委员会的第一任主席。在此期间,她被两度评为“全美100位最具影响力律师”。


作为当时学历最高的第一夫人,在克林顿担任总统期间,也像在阿肯色州时一样,希拉里负责了一项医疗改革。克林顿第二任任期结束后,她当选为纽约州国会参议员,并连任两个任期。



另一个创造历史的女性,今年总统竞选中败选的卡玛拉·哈里斯,是首位美国女性副总统,同样有法学背景,不过从政较晚,取得法学学位后走上的是另一条道路——成为检察官。


1990年,哈里斯通过律师资格考试后,受雇于旧金山一县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之后20余年始终在检察系统工作,最终升任至加州总检察长。2016年,哈里斯转向政界,成为加州民主党参议员。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年中哈里斯竞选总统后,美国一些知名律所决定全力支持她。宝维斯律师事务所的主席布拉德•卡普(Brad Karp)曾向近300名律师发送邮件,为哈里斯争取支持,邮件反响热烈。尽管也有大律所向特朗普捐款,但总体上,向哈里斯的捐款远多于特朗普。


此外,共和党和民主党都有过提名有商业经验的人担任总统,但在共和党和一些第三党内更为常见。自克林顿以来的美国总统,由民主党出任的均有法学或律师背景,而由共和党出任的背景则主要是商人。


例如,2001年至2008年担任总统的小布什,获得的是哈佛商学院工商管理硕士学位,之后在得克萨斯州从事石油行业,并成为多家企业的合伙人或总裁,在担任总统前曾任州长。


现在的候任总统特朗普,至少是1945年后,唯一一个进入白宫前没有任何政府或政治经历的商人。




本文作者

万笑天

智合研究院高级研究员,关注行业发展与律师动态



参考资料

王中华:《论美国律师政治参与的历史演进》,安庆师范学院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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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 吴梦奇Scott
编辑 / 顾文倩Aro

分类 / 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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