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编说
陈再见的中篇小说《我真是服了》首发于《钟山》2024年第5期。春寒料峭,“我”心上的寒意也愈加凛冽。与母亲矛盾激化,一场争吵后,“我”愤然离家出走。在这个不眠之夜,“我”同好友柚子共享了河边的烤鱼、啤酒和破碎的谈心,体验了成长的自由和叛逆。夜晚过去,新日初升,生活残酷又无奈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伴随着心灵的重塑,“我”不得不一次次重新审视自己的选择和未来。
1
创作谈
“叛逆”的女儿
文丨陈再见
女儿读初中,有一段时间很叛逆,凡事都与家人对着干,全家人都拿她没办法。“我真是服了”是她的口头禅,时常挂在嘴边,无论有理没理,她都习惯以此作为结束的话语,说完便不再吭声。作为父母,有时难免尴尬,大道理才宣讲一半,就被一句很没礼貌的话给打断,面子上挂不住,一时气急,说出一些不应该的话、做出一些不和谐的举动,似乎就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事情。那段时间家里经常闹不愉快,有一次还惊动了学校的老师。我又不是时常在家,往往夹在她们母女之间,不知该说谁好。
从小到大,我承认对女儿有偏爱,她能不能感受得到又是另一回事。妻子觉得女儿后来的一些表现完全是我给宠出来的。我只好说,小孩都有叛逆期,我们小时候也有。说完我又开始迟疑——我们那一代人真的有叛逆期吗?具体,我是指在农村长大的八零后,尤其是八五之前的那一拨。
确实,我回想不起来我的少年时期,真的有过叛逆期。有一次,我还和妻子很严肃地谈论起来,最终达成共识:我们没有叛逆期。那时我们视父母为最高权威,被打被骂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别说顶嘴了,拿眼睛瞪一下,都被当作忤逆的表现。尽管如此,相对而言,我的父母还算平和,骂一骂就过了,不至于动不动就打人。那时我听说,和我同龄的一个人,也是同学,人比较皮,他的父母打他堪比酷刑,严重时还用上镊子和扳手,让人听了都胆战心惊。奇怪的是,那时却没听说过哪个被打的小孩离家出走,或者自寻短路,尽管被赶出家门,一旦太阳落山,还是会乖乖地回家,趴在门楼口,用央求的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厝内的灯火,就等着妈妈能喊一句“进来吃饭吧”,立马就像只田鼠,敏捷地爬上饭桌,一边吃一边还偷偷看父亲的脸色,害怕是一出“鸿门宴”,一旦确认父母的气已消,当晚那个开心,恨不得承包下所有家务。
什么时候?我们开始对儿女小心翼翼起来。上次和一位同龄人聊,他也面临同样的困惑,不过他提醒我: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一代人怕父母落下的心理阴影,一旦自己做了父母,又开始过分“关爱”子女,以至于惯出一些坏毛病。他还提到一点,我们这一代人的教育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辍学率很高,尤其是女孩,长大后又习惯性把希望寄托到子女身上,要求还颇高,动不动就名校高校,985、211,甚至以此攀比,内卷消耗,满足虚荣,弥补遗憾,却没想过并不是每个孩子都能顶得住这样的期许和压力。
这种说法也有一定的道理,至少我希望女儿能考上的高中,正是当年我以十分之差落榜的学校。也就是说,当年的父母虽然严厉,但他们其实没有莽撞、粗暴的控制欲,从来没有为我们指明过方向,铺设过道路,哪怕是干脆下一道不得违抗的命令。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除了习性上的不良,在读书以及类似那种能改变人生走向的事情上,其实没有任何力量阻扰过我们有意无意的偏离,给我们及时的建议和纠正。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高中时我提出辍学,父亲听了,只是撂下一句,“这是你的决定,以后可别后悔哦”。假设,今天我女儿也跟我提这样过分的要求,我绑着也要绑她去学校吧。因此,所谓的叛逆期,实际上就是有人在阻碍他们自然地成长,姑且不论这样的阻碍对不对,就被阻碍的人而言,肯定一百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爽快。对此,我似乎也能理解女儿的叛逆,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主动撤销一切给她造成困惑和痛苦的阻碍,小到不给她长时间用手机,大到不允许她在学习之外有更多不符合年纪的思想和行径。
在与女儿的相处中,我其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多数时候还是束手无策。我试过和她心平气和地坐下来闲聊,基本上都是尬聊,不欢而散。我知道她的一些兴趣爱好,比如小说中有写到的“二次元”,也知道她喜欢看的电视节目、爱听的音乐和追的星……以她为原型——或者说以他们这一代人为写作对象这事,她既不知情,也不认同。这当然由不得她。我之前还写过一篇叫《斑马垂头》的短篇小说,故事也来源于女儿回家讲起的一件小事情。我给她看过,她表示无感,甚至完全不知道我写的就是她,可见要么是她不自知,要么就是我对素材的处理还不算太直白。《我真是服了》也一样,柚子和seven老师从《斑马垂头》再次走进新的情景和故事,面对新的问题和困惑。我相信女儿要是读了,同样不会对号入座。怎么说呢,如果说小说是成人思考的产物,我还真不希望女儿在这般如花似锦的年纪,过早地去懂得。
“你这写的都是谁啊?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我真是服了。”
我那“叛逆”的宝贝女儿,肯定会这么说,也应该这么说。
2
作品选读
我真是服 了
文丨陈再见
春分过后,有那么几天是真冷。他们管这叫倒春寒。我不懂,但我真的怕冷。我们这儿,冷过后,通常会紧随几天南风天。南风天也就是回南天,家里的瓷砖墙面全都挂上了小水珠,如人在流汗,滴滴答答。老妈这时候可谓如临大敌,纷纷催促我们关门闭户,如果还不行,就得开空调,抽湿。妹妹和弟弟都很听话,他们把老妈的话当圣旨。我也有点怕她,不过不会立马行动,手脚迟缓,如病人。是的,他们都说我凡事慢半拍,患有“慢”性病。柚子和seven老师也这么说。
结果就是,我的窗户慢关了一会儿,老妈对我便有怨言。这没什么,我们经常这样,磕磕碰碰,骂骂咧咧,对彼此施予冷暴力,过几天就没事了。但是这天,我不知道老妈吃错了什么药,晚上十点我刚把手机上交,她倚在床头,冷冷地跟我说:“以后九点交手机,整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我心想惨了,老妈的气还没消,跟讨人厌的回南天一样,湿湿答答,没完没了。我小声嘀咕一句“神经病”,就回了自己房间。
我还不想睡觉。十点对我来说太早了点,虽然我明早六点就要起床。本来还可以看会儿小说,但茶茶好萌写得实在是太烂,前几天就弃读了。柚子还在微信里说要写什么读后感,我都不好意思回她。我打开书桌上的亚力克储存盒,里面码得满满的是我精心供养的吧唧徽章,各种尺寸都有,排球少年、蓝色监狱、咒术回战,每一个谷子都是我亲手制作,我还特意网购了干燥包和静电膜⋯⋯柚子提醒说可能会生锈,我说都这样了还生锈我把它们吃了。吃了也行。我太爱它们了,让人百看不厌的玩意。老妈经常跟老爸告状,说我一天到晚总是关着房门,恨不得连吃饭也要端到房间里,像是坐月子。我暗笑,这不是怕被你们发现么,谁要是在认真刷题还能怕被人看见,炫耀都来不及呀。
多少个夜晚都是这么过的,有时我还会先用手机在美团点份外卖,章鱼丸子或珍珠奶茶——老妈口中碎碎念的垃圾食品。差不多十一点钟,家人都睡着了,外卖也差不多送到。为了避免门铃被摁响,我得掐准了时间开门等,遇到超时的快递员,还得等几分钟,不过嘛,为了一口好吃的,一切都值当。今晚自然也不例外。都快十点半了,老妈却没有关灯睡觉的意思,她一会儿开门一会儿上厕所,时不时还在跟谁对话,不用猜,她又在老爸那里告我的状。这没什么,反正我已经习惯。我紧张的是老妈如果不睡,待会儿我怎么取外卖?
我不知道老妈为什么不睡,明早她还要起来给我们做早餐,她每次都说困得要死,还说要不是生了我们几个,她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是的,老妈自从嫁给老爸后,就没有上过一天班,用她的话说,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命,但她话锋一转,不带过渡的,又说,女人就是命苦,男人只需工作赚钱,女人还要生孩子,生了又要带,带大了上学,又得早起做饭,来回接送⋯⋯唠唠叨叨,没完没了。老妈话一多,家里连空调都得安静下来,谁也惹不起一个心情糟糕的中年妇女。我问过柚子,女人为什么会这样?柚子半天才说,好像有个什么叫更年期的。我特意上网查了一下。老妈应该就是更年期。当她趿拉着拖鞋从我的房门外走过时,我的心简直提到了嗓子眼。我心想,今晚的外卖估计得泡汤,我又没办法取消订单。事实上,我还是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过后发生的事,远比一份外卖的泡汤糟糕多了。
在焦急的等待中,我隐约听见了门铃声,那首我亲自选的《土耳其进行曲》。屋外瞬间陷入一种熟睡的静谧,就像平时门铃响起,也没有谁愿意第一时间去开门,好多时候懒就是对别人的勤快充满期待。如果我的速度足够快,趁家人不注意,迅速把外卖带回房间,事情就跟没发生一样。我的如意算盘大概打得过于沉醉,以至于拉开房门时,老妈的身体赫然出现在门口,我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就好像我预先知道老妈就站在那儿,而之所以开门,也是因为她敲了门。我故意装出来的淡定表现出极大的失落,老妈的表情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甚至可以说,她的脸都变了形,只是走廊的灯光昏暗,我只看到她露在门边的半张脸。我不知道她站在我房间门口多久了,就好像在等着我开门。她又怎么知道的呢?我这下可以确定门铃声源于我的幻听。走廊外,客厅里漆黑一片,妹妹和弟弟都睡着了。
我正要重新把门关上,就像我们平时闹别扭一样,对她出现在我面前表现出极大的不耐烦。这让她很没面子。她说她小的时候,只要她老妈也就是我外婆叫一声,她就得像条狗那样乖乖地走过去,否则就等着“吃”烧饼。我觉得她在撒谎,每次去见外婆,外婆慈祥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打孩子的人。这次明显很反常,老妈并没有任由我把门关上,她伸出手把门页托住,甚至一使劲,使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这足够把我吓一跳,就像惊吓也要慢人半拍,本来在开门那一刻我就应该吓尿。
老妈一手托住门页,一手扬起手机:“你看你都说了什么⋯⋯”
嗐,她竟然偷看我的聊天记录。我真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虽然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秘密值得老妈这么咬牙切齿。然而,微信聊天的方式和话题不被老古董们喜欢,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几乎连探头过去看个究竟的欲望都没有,只是偏着头,绷住表情,故意不去看老妈那张气得已经扭曲的脸。这事以前从没发生过,这一下子又激起了我的好奇心,到底是哪句聊天,如一脚踩到了她的尾巴。原谅我这么想。上了年纪的女人一发脾气真的让人厌恶。对的,我说的就是我老妈,更年期的老妈。
“你看看,你看看⋯⋯”老妈直接把手机 到我脸上。
我随手一甩,手机吧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老妈一巴掌扇过来,被我一个闪身躲过去。我知道事态有点严重,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空白,以至于我是怎么“还手”的,并且把老妈推搡倒地——也可能是南风天的缘故,地板实在是太滑了。这鬼天气,湿漉漉,真是让人烦躁。我眼看着倒地的老妈索性躺了下去,像个泼妇那样,边哭边骂。我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这种事我第一次遇见,在我们家自然也是从来没发生过。因为夜深人静,那么一闹,妹妹和弟弟都被吵醒了。妹妹读小学五年级,她当然知道眼前是怎么一回事,吓得一脸发青;小弟弟却觉得好玩,他以为老妈躺在地上是闹着玩的,屁颠屁颠也想躺下去。妹妹一把把弟弟抱起,她的动作过于迅猛,以至于好像躺在地上的是一件不能接触的危险物件。妹妹的举动让我觉得诡异,不过也能理解,因为我看着地上哭闹的女人也觉得恐怖、陌生,与给我们做早餐、陪我们看综艺的老妈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这种感觉太吓人。显然,年幼的弟弟也感受到了骇人的气氛,他在妹妹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借了士多店的手机给柚子打电话。谢天谢地,我竟然记得柚子的电话号码。半小时后,柚子骑着她那辆雅迪电驴来到了马街尾。见到柚子靠近我的那一刻,我的泪水才涌出来。我不知道怎么跟柚子诉说这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泪水可以解释一切。柚子急忙下车,把我搂紧在怀里。“怎么啦我的小可爱。”她那肥嘟嘟的小嘴巴说出这话时不像是担忧,似乎我们还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因为坚持不了千米长跑,停下来喘气。
我哭得更加肆无忌惮。
马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偶尔有夜车驶过,车灯也比平时暗了一些,使得整条街道看起来像是一个老人在打瞌睡。说实话,从我踏出家门的那一刻,我都不知道我能去哪里,要去干什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联系柚子,只有她在乎我,只有她能在这深夜拯救我,孤独的身体与灵魂。
士多店的老板见有人来接我,也起身关灯,拉下了闸门。他似乎还朝我们说了句要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我没听清,哭得有点上头,整个人都是蒙的。柚子朝老板致谢,她像个大人。接着我们在士多店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看我心情已经平复不少,柚子才说:“走,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她看样子不太关心我经历了什么,就好像我只是单纯想哭一场,然后讹她一餐夜宵。
柚子问我:“吃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可以选择的呢,柚子就算请我吃屎我也照吃不误。平时老妈左交代右嘱咐,油炸不能吃,腌制不能吃,烧烤不能吃,肯德基不能吃,麻辣烫不能吃⋯⋯总之,这世上除了饭和青菜,剩下的全是垃圾食品——青菜都得连洗五遍,否则有农药残存。现在可好,我逃离了,一下子成了无妈的孩子,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最好吃就吃什么,哪怕真的是垃圾,真的有毒,有致癌的黄曲霉素,吃了明天就得癌症,暴毙而亡,我也不会有半点畏缩。但我不能连累柚子,她是最爱我的人,我可以死,她得好好地活着——何况,她还有一个得抑郁症的父亲。柚子告诉我的,她说你妈是更年期总比我爸患抑郁症好吧。这我不太懂,抑郁症,不就是心情不好么?这世上谁又心情好了?肯定不是绝症,死不了人。
柚子见我拿不定主意,便又说:“要不去河边吃烤鱼?我朋友开的,试试他的手艺,就是⋯⋯不知道收摊没有。”
柚子立马给她的朋友发语音,没几秒,就收到回复,说还早着呢,要吃就来他请。我可太喜欢能秒回的人了。
我一下子心情愉悦,像是啥事都没发生,只想坐柚子的电驴去河边吃烤鱼。我肚子不饿,并不是真想吃点什么,而是想吃什么就去吃什么,想去什么地方吃就去什么地方吃,这份潇洒的属于成人的自由,几乎让我着迷。很显然,我和柚子虽是同学,但她已经过上了成人的生活,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东海城到处都能找到她的朋友,有在乌暗街开服装店的,在岁宝商场当导购员的,还有在人民路搞摩托车改装的⋯⋯在她人数众多的朋友圈里,如今又多了一个在螺河边上做烤鱼的。我对柚子每多一分深入的了解,就对她有更多一份的崇拜和依赖。我简直太稀罕她了,这胖嘟嘟的小美人,像个八月饱满的红肉柚,一剥开薄薄的皮,便露出性感而殷红的血肉。
柚子开着小巧的电驴,载着我从寂寥的马街尾来到人气尚存的马街头,沿着螺河南堤往西走,一路上是零散的摊位,以及河面上越过榄仁树吹拂过来的倒春寒。夜色深处,这儿就是东海城著名的小吃街,汽车都得绕道,否则进得去出不来。这儿是行人和小电驴的天下。我来过几次,有一次老爸从深圳回来,开车带我们全家出来兜风,车子就堵在小吃街出不去,一两个小时,兜风没兜成,小吃也吃不着,老妈和老爸还大吵一架,就因为出马街时,老妈说直走,过人民桥再左拐,结果老爸还没过桥就直接向左拐了。说到底老爸对小城不熟,他除了上班就是回家,只认得小城的躯干。老妈就不一样了,她穿行在小城的大街小巷,就像是身上的血液流淌在血管里,再怎么弯弯绕绕,都不会迷路。看来柚子也一样,小小年纪就已经熟悉这座城市复杂的血脉和肌理。
相比之下,我真是逊爆了。胆小、社恐、无主见,活脱脱像只需要特殊呵护的小奶兔。这当然只是我在柚子面前表现出来的形象,她是那个能给我提供保护的人,我有故意扮演的成分——至少在家里,我表现得要强硬许多,不会给家人好脸色,自然也不会有好脾气。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截然相反,又自然而然,浑然一体。
深夜的小吃街给人一种落寞的好感。没有嘈杂,也不至于寂静。不少摊档已经收摊,或正在收摊。那个撑起“万州烤鱼”招牌的摊位确实还在营业,一桌年轻人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噼里啪啦地摇色盅,只剩骨架的烤鱼在铁盘里已经冷得发凝,啤酒瓶散落一地,有一两个还打碎了,碎片尖锐明晃晃。柚子的朋友,就是那个万州烤鱼的老板,正坐在河边的柳树下抽烟。那是螺河边上唯一尚存的柳树,因为长得高大,有一半枝叶铺到河面,当年河堤两岸要把柳树换成榄仁树时,这一棵年迈奇异的柳树才被留下来,如今已成螺河一景。此刻,柚子的朋友就坐在柳树下等我们,或者说,他在等最后一桌客人离席。
…………
全文首发于《钟山》2024年第5期
陈再见,1982年生,广东陆丰人,现居深圳。出版有长篇小说《六歌》《出花园记》《骨盐》,小说集《你不知道路往哪边拐》《青面鱼》等六部。曾获《小说选刊》年度新人奖、广东省短篇小说奖、深圳青年文学奖等。曾在本刊发表小说《胡须》《双圹》等作品。
点击下方蓝字 获取更多精彩
编校:李祥、貟淑红
制作:汪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