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杨枥
“阿欢这只狗,除了有点傻,也没什么毛病。”这是我妈说的,我可不这样认为。
至于阿欢是啥品种,我不知道,也没人去操心这个事。不过,看它的长相,并非一只纯种的土狗。
阿欢只有三四十公分高,一身金黄的毛近两寸长——光这一点,足以让我相信它是一位遗落民间的“狗格格”。
神奇的是,它的耳朵尖是白的,尾巴尖是白的,就连脖子、腿上也都有一道白毛。
这些“异相”,让我联想起武侠小说里的良驹——踏雪,虽然二者风马牛不相及,但非常有趣,不是吗?
阿欢来时,眼睛还没睁开。我妈说:“它太小了,大冬天的不好养,送回去吧。”
我不依,搂着不丢手。我妈便说,谁想养,谁操心!于是,养育阿欢的重担就落在了我身上。
好歹是个“张嘴葫芦”,张嘴要吃,抬腿要拉,猛一想养它确实挺不容易。
不过具体到事上,也没那么难。奶妈子,现成的,我家有只奶羊。挤奶工,也是现成的,就是我爸。只要吃的安顿住了,其他都是小事。
刚开始,阿欢睡在铺满旧棉絮的纸箱里,一到晚上,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边“哭”边走,看上去非常难过。
没办法,我只好让它睡在我的脚头。它有了依靠,我也有了一个“火盆”。
真正需要我做的,是伺候它“方便”。闹铃不用定,阿欢的叫声就是。
每天窗户还没亮,阿欢的眼睛就亮了。来我家大约第三天,它就睁开了眼,黑嘟嘟的,晶亮。
阿欢只要一醒,便会轻喊我几声。不出五分钟,一人一狗就出现在沟边的黑槐树下。
它“方便”完,也不嫌冷,撒开毛蹄子就跑。满地落了白霜的桐叶像是一个个琴键,在阿欢的踩踏下吧嗒作响。
冬去春来,阿欢越发可爱,越发依赖我。
中午放学,下了坡,我看见阿欢,阿欢也看见了我。它飞奔着扑到我怀里,摇头摆尾地给我耍段“狮子舞”,欢迎仪式才算结束。
就是这样一只可爱的小狗,我妈却不待见,动不动就说它傻。
我替阿欢叫屈:它是一只狗,难道还指望它会背乘法口诀?我妈却说,阿欢该咬不咬,不该咬瞎咬。
这里的咬,可不是咬人,是叫的意思。
这挺好啊,不像有些狗,满眼都是仇人,老远就呲牙咧嘴吓死人呢。
可我妈又说,阿欢也不记熟,看见我姨或我舅也咬,虽然没啥实质性伤害,却也聒噪人——“好狗不咬客”,这才是我妈说的重点。
我仍然为阿欢辩驳:它连话都不会说,还不许叫几声啊。
关键是,阿欢白天不怎么咬,夜里经常咬,惹得我妈几次三番开门去探究竟。
大多时候,明知是风吹枯枝落地的动静,但想到圈里的猪和笼里的鸡,我妈仍要披衣巡视一圈才安心。
次数多了,我妈也会烦,偶尔来一句:“这只傻狗,赶明儿不要了。”
阿欢像是听懂了,立刻围着我妈的脚跟儿,使劲儿晃着小身板讨好一番,直到我妈说出那个“要”字才罢休。
看家护院,阿欢是不太称职,但它对这个世界的热爱和好奇,我能感受到。
一丛盛开的烧汤花,它嗅完这一朵,再嗅那一朵,从不糟践。
发现低空盘旋的蝙蝠,被水盆禁锢的鲫鱼,它都会投去好奇的目光。
远到初升的红日,近到一颗从枝头跌落的枣子,它都会审视半天,目光里满是喜悦。
“如果有前世,阿欢绝对是个人。”至今我还这样想。
阿欢在三岁那年的夏天被我外公带走了,如果我能提前知道阿欢从此会永远离开我,我说啥都不会让它去给外公家看瓜。
最后,外公只找回了阿欢的毛皮,就钉在一户人家的土坯墙上。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我的眼泪流得厉害。
我终于相信,阿欢真是一只傻狗,它是不是傻傻地认为,所有人类的靠近都是善意。
作 者 简 介
○杨枥 本名杨亚丽。图书编辑,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洛阳晚报》专栏作者。曾获第二届“罗峰”全国非虚构散文大赛二等奖、第五届大地文学奖、第三十届东丽文学奖等。出版散文集《獐子路过瓜田》。
朗 读 者 简 介
○悠然 爱生活,爱朗读,喜欢用声音传递美好,致力做一名生活的朗读者,体会生活本味,感受岁月静好。
THE END
洛浦听风
编辑:小闫
审核:广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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