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家风雅韵II朱金华

文化 2024-11-10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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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风雅韵

☆朱金华

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家风，是家族文化传承的印记，是一个家庭对后代的期望和教导。在我的家庭里，家风深深影响着我，成为生命的组成部分。

我家的家风，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从祖辈开始，便以儒家思想为基础，崇尚文化、崇尚道德，“仁、义、礼、智、信”是我家的家风之魂，父母的言传身教，更给予我最好教导。

我的乳名春子，取自出生于春天之意，是否比照《说文解字》取“春阳抚照，万物滋荣”之意就不得而知了。这个春暖花开季节，并未给我留下好印象，不光因了深刻体味过饥馑岁月里怎一个饿字了得，一年到头都在掰指头盘算两个日子——过生，过年；更悲情母亲病逝在这个季节……

母亲是朴实的农村妇女，刚毅而慈爱，劳苦且隐忍，争气傲强不畏权势，不识字断文却通透道理。不管听没听总在我们姊妹跟前说见长辈要谦恭见幼弱去搀扶，讲诸如“人在做天在看”“纸包不住火”“人穷不可志短”“从小偷针长大偷金”一大摞子道理。顺手可及的生产队种植的高粱秆子、包谷穗子，还有花生、板栗诸多好吃食充满无限诱惑，正是母亲在家中的权威，没有哪个敢去胆大妄为。

母亲不识字却敬畏文字。剪鞋样儿从不用带字的纸张，也同父亲一样教导我们姊妹几个不许将带字儿的纸踏在脚下坐在屁股底下。父亲是个读书迷，业余时光唯读书为乐，无论是幽暗的煤油灯下还是文明进步后的电灯泡下，读书愉悦着他的心境。母亲卸下白天生产队里挣工分的辛苦，默默陪伴在父亲对面，纳鞋底儿缝补衣裳，多少次睡梦中醒来，凝视着母亲的艰辛，脸上总挂着温暖的深情。

母亲虽然疼爱，却显得比父亲更严厉。有一次在路上遇见老师，我手插在裤兜里跟老师说话，母亲瞥见，上来照头一顿“爆栗”，凿得我眼冒金星不知所以，边打骂边斥责：“哪有手插在裤兜里给尊长说话的？在老师跟前冲什么大！”母亲冤枉我了，我只不过在阴冷天气里贪恋裤兜里的一丁点儿温存，付出的代价是三年没穿上有兜儿的裤子。

父亲从事农村金融工作，30余年职业生涯，在与共和国一起成长的农信发展历程中不算漫长，却把一生献给金融事业，枣刺别单据的无奈，垃圾堆里捡回复写纸再用的简朴，激励农信人奋进。兢兢业业的工作态度，县里年年是先进，地区受表彰，省上获奖励，20世纪70年代初，受到陕西省委书记李瑞山接见。父亲乐善好施，受敬四邻，把书画艺术天分融入工作同时，应用在为百姓免费服务上。每当年关，别家男人劈柴担水、洒扫庭除帮做家务，父亲却把春节假日用在为乡邻写春联、剪窗花、画灯笼画上，浪费昼夜时光不说，还得贴纸贴墨贴颜料，忙到腊月三十，别家开始吃年夜饭了，才轮到写自家门上春联。憨厚的性格，赢得邻里普遍信任，常常为不识文断字的乡亲代写书信代念书信，把父亲视作家人一样信赖，这是多么高的待遇啊!

我也曾为人题书名写牌匾，不曾忘记落上自己的名讳，即使不署名，也会盖上印信。多年前为两个旅游景点题字，见使用者未将自己的名字镌刻上去，心里老大不欢喜，嘴上轻描淡写说这分明对书写者劳动成果不尊重嘛，实则太过计较自己的小名罢了，这与淡泊名利家训背道而驰。父亲一手潇洒的书法、精致的绘画技艺，消散在为乡邻居户春节悬挂的灯笼上张贴在门框上。每当想到此，不禁汗颜，深感羞愧，欣慰的是，我每年书写几千副春联，分文不取。屈指算来，9岁至今，练字四十余载，与父亲的字相比，我自愧不如。好在我从没有以书法家自居过，也不曾停歇探索艺术的脚步，当有一天我的孩子也如我看到父亲的字那样肃然起敬，也不枉了练字一场。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再不是见面就问“吃了没”的尴尬无奈。我没有张狂到“做三十六”，也不曾“明九”“暗九”生日里冲冲喜，因为我知道儿的生日娘的难。2016年在《西安日报》上发表《生日》一文。文中有这样一段话，“早晨起床，餐桌已有一颗鸡蛋一杯鲜奶，生日里吃煮鸡蛋是自小长辈留下的规矩。昨日收到儿子礼品，是孩子凭借大学里优秀表现获得国家奖学金买的一双皮鞋，还有妻厨房里一阵忙碌精心烹饪的一桌菜肴。打开手机，就看到女儿发来的《礼物》，这是一份同金银珠宝好吃好喝好穿一样珍贵的礼品，是一个女儿用心灵倾诉给父亲的话语，是一个孩童从稚嫩走向成熟的心路历程。36岁生日曾收到女儿赠送的用一双小手绘制的一幅画作，画面时常在眼前浮现。今天，我收到女儿的生日礼物是一篇散文，《礼物》文中语言和十多年前画作画面在这一刻重合，泪眼模糊了视线……”是呀，生日礼物的简单别致，正是母亲打小就教导的廉洁厚道，勤俭持家。这也算作是一种传承吧。

“孝顺”俩字已深植于一双儿女的内心。在家庭环境熏陶下，延续着孝道传统，受到高等教育，比我对待父母远体贴周到。自从儿子年龄稍长，每当生日，总要偎在母亲怀里深情地说着“感谢妈赋予我生命养育我成长”感激的话，在大学里在工作岗位上不能赶回母亲身边，也会在电话那头儿说着这句让母亲无比欣慰自豪的话语。远在他乡求学，没遗忘外公外婆对他的好，借着俄罗斯与哈尔滨紧邻的条件，把与两位同学共同完成的由日本政府部门奖励的课题论文奖金珍藏了近一年时光拿出来兑换成人民币，从当地同学手中一盒两盒买回俄罗斯香烟，凑成一整条，假期送给外公，孩子是想让年逾古稀在大山深处干了一辈子工作没走几个大城市的外公品一品外国烟的滋味。还有给大舅买的俄罗斯烈酒，我看包装简陋，充其量也不过家门前店铺里畅销的廉价简装玻璃瓶太白酒样方儿，便放在屋里等孩子大舅从老家来了一起喝掉。儿子第一个月工资拿到手，给外婆更换一部不能拍照的智能手机，给爱抽烟的外公买几条像样儿的烟，给喜欢喝酒的大舅送上能招待稀客的整件酒。春节守岁从两岁就开始了，年夜里通宵达旦不睡觉，直到那年破了回例，兴许太过劳累吧，孩子母亲早起包饺子，第一次见儿子年夜里酣睡。那年他母亲药不离口，身体羸弱，儿子自责是没有守岁的缘故。家里那个称作“小白”的扫地机器人，是儿子省吃俭用花钱为化解爱整洁的母亲打扫卫生带来的劳累而购买的劳力。好几次看见妻定定地望着正按部就班日复一日辛勤工作的“小白”与之对话，或在那里自言自语，眼眶里盈满泪水，脸庞荡漾着幸福神情。

儿子说话不绕弯子，一语中的，干事情言行一致，不口是心非，这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我多年戒酒不成，是孩子直截了当的一句话之后酒再未沾唇。那天回到家里，抿了一嘴烧酒，儿子见了说爸不是戒酒了嘛，我说是呀，在外边不喝么，孩子说：“你在屋里哄自己呀!”我当时尴尬的无地自容，过后把那一樽酒罐儿抱到楼下扔进垃圾桶里，从此与酒绝缘。我记事起，家里吃饭，父母不动筷子，姊妹伙儿绝不先动筷子吃饭；出门做客，上席、长辈不动筷子，自己也从不先开口吃饭。我的子女打小到如今参加工作成家立业，一家人围坐桌前，我不动筷，子女绝不会先开始吃，这，也算是华夏文明——孝道的别样传承吧。

我也敬畏生命。几年前盛夏一个周末，坐班车到几十里外丹江河边，将别人送的钓鱼钓到的一只鳖，放到红鱼口大桥下深潭里，放入水中的一刹那，内心有一种释然之感，这只鳖是妻的闺蜜丈夫所钓，妻的闺蜜是要送来补补她术后的体弱体质；也曾经坐出租车将别人赠送垂钓的鲶鱼鲤鱼放归到一个叫作冷水河的水潭，河水才是鱼的家。令我欣慰的是，小外孙玩了几天的螃蟹，临回去省城之前，拎着小桶把几只螃蟹放归河里。

在我的诸多爱好中，以为文学最能抒发情感，嬉笑怒骂任驰骋。倘若胸中无海的壮阔，那注定要在小河沟里卑微。我时刻警醒自己不可有夜郎自大的沾沾自喜，更不敢有随意涂鸦的污人眼球，做个有良知的写作者，惜墨如金，谨慎赞美，正义记心间，展现生命的高贵……

常听妻说儿子如何对国旗国歌充满敬意，我在他的《自传》描述中看到他从护旗手成长为共产党员的经历。最让我感动的不止这些文字，是那年雅加达亚运会的时候，晌午围在桌前吃饭，我惊讶地看见孩子笔直地站在饭桌前，面对电视荧屏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和铿锵激扬的《国歌》，一脸庄严。上周末的午餐桌旁，当巴黎奥运赛场五星红旗升起《国歌》响起，儿子放下筷子笔直站立，紧挨着站立的，是他的妻……

（注：原载《金融文坛》2024年9期）

作者简介

朱金华，笔名精华。中共党员，供职于陕西商南农商银行办公室，助理经济师。

长期坚持书画和文学艺术创作，在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那湾河水》获中国当代散文奖，出版散文集《梦开始的地方》《石尚斋散记》。现为中国民协会员，中国硬笔书协会员，中国金融书协、美协、作协、摄协会员。现任陕西金融作协理事，商洛市写作学会会长，《秦岭文化》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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