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小岩这个名字,我说过过很多次。红就是单纯的喜欢这颜色,小时候爸爸教我下象棋,红色先手挂当头炮,我第一招就学的红色当头炮。小是做人谦虚点,岩字也土,单纯想活得踏实点,活得久一点。所以这名字没其他寓意,随手取的而已,用到现在。
没成想自从取了笔名之后,一发而不可收,在自己的园地里,辛勤劳作,锄禾日当午。几年来不但在自己的空间里保存记录自己的心灵收获,还欣逢不少网友的来家里光顾驻足。虽说比起外面动辄千万访客的大咖们差了不止七八条大街,自己还是小有成就感。
张爱玲散文集《流言》的第一篇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自己有一个恶俗不堪的名字,明知其俗而不打算换一个……”
张爱玲原名叫张瑛,英文名字是Eileen。她母亲送她进教会学校登记入学时,为填写什么名字踌躇了半天。张爱玲回忆当时母亲觉得“张瑛两个字嗡嗡地不甚响亮。她支着头想了一会,说:‘暂且把英文名字胡乱译两个字罢’。”于是张爱玲这个日后路人皆知的名字就诞生了。
张爱玲回忆:“我在学校读书的时候,与我同名的人有两个之多,也并没有人觉得我们的名字滑稽或具有低级趣味。中国先生点名点到我,从来没有读过白字;外国先生读到“伍婉云”之类的名字每觉异常吃力,舌头仿佛卷起来打个蝴蝶结,念起我的名字却是立即朗朗上口。这是很慈悲的事。”
但当她再大一点就开始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于是怨言就来了:“为什么不另挑两个美丽而深沉的字眼,即使本身不能借得它的一点美与深沉,至少投起稿来不至于给读者一个恶劣的最初印象?”
但她还是始终没有给自己另起悦耳动听的名字。除了在英文作品中署名Eileen Chang之外,张爱玲似乎一生没有用其它名字。她说:“中国的一切都是太好听,太顺口了。固然,不中听,不中看,不一定就中用;可是世上有用的人往往是俗人。我愿意保留我的俗不可耐的名字,向我自己作为一种警告,设法除去一般知书识字的人咬文嚼字的积习,从柴米油盐,肥皂,水与太阳之中去找寻实际的人生。”
但作为一位女作家,她还是对人名有强于常人的敏感。她说:“适当的名字并不一定是新奇,渊雅,大方。好处全在造成一种恰配身份的明晰的意境。我看报喜欢看分类广告与球赛,贷学金,小本贷金的名单,常常在那里找到许多现成的好名字。譬如说‘柴凤英’,‘茅以俭’,是否此中有人,呼之欲出?茅以俭的酸寒,自不必说,柴凤英不但是一个标准的小家碧玉,仿佛还有一个通俗的故事在她的名字里蠢动着。在不久的将来我希望我能够写篇小说,用柴凤英作主角。”
她甚至指出每个数字都“脱不了它独特的韵味”。“三和七是俊俏的,二就显得老实。张恨水的《秦淮世家》里,调皮的姑娘叫小春,二春是她的朴讷的姊姊。《夜深沉》里又有忠厚的丁二和,谨愿的田二姑娘。”我们如今说“这人有点二”正应了张爱玲的发现,说明并不是当代人的新词儿。仔细想想中国还真有这个传统。《红楼梦》里有木讷的尤二姐和刚烈的尤三姐。《小二黑结婚》给人感觉男主角是个忠厚老实的农村小伙。如果叫成“小三黑”,就有点不太靠谱吧。
张爱玲还提到《儿女英雄传》里有趣的一段:“安公子有一位‘东屋大奶奶’,一位‘西屋大奶奶’。他替东屋题了个匾叫‘瓣香室’,西屋是‘伴香室’。他自己署名‘伴瓣主人’。安老爷看见了,大为不悦,认为有风花雪月玩物丧志的嫌疑。读到这一段,我们大都愤愤不平,觉得旧家庭的专制,真是无孔不入,儿子取个无伤大雅的别号,父亲也要干涉,何况这别号的命意充其量不过是欣赏自己的老婆,更何况这两个老婆都是父亲给他娶的?”张爱玲的这段评论令人会心一笑。
张爱玲的文字依然处处显现她一针见血的风格:“中国是文字国。皇帝遇着不顺心的事便改元,希望明年的国运渐趋好转。本来是元武十二年的,改叫大庆元年,以往的不幸的日子就此告一结束。对于字眼儿的过份的信任,是我们的特征。”
既然张爱玲都死守着自己“恶俗不堪的名字”终生不改,我也决定不换红小岩这名字了。
这篇引用了张爱玲的很多经典名言,最后还是推荐一下她的书吧。张爱玲的书大名鼎鼎,我就不多作介绍了,没看过的朋友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