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蟑(上)
文化
2024-09-07 23:38
北京
上回写了战蚊,读者问,能不能写写蟑螂,那继续周末闲话。2001年,考研未果,痛定思痛,专业课问题不大,英语也是我的强项,唯有政治一直不得要领,于是到北京人民大学旁边的考研一条街(从前卖考研材料、报名辅导班的地方)报了个班。已在北京读研本科同学胡六接待了我,我俩去了一家拉面馆,坐下不久,开始说毕业后各种变化。说着说着,我问胡六,来北京之后有没有不适应的地方,胡六小胡子一撅,“北京样样好,就是有蟑螂。”“蟑螂是什么东西?”我自小生活在北方小城市,蟑螂这种东西确实没见过实物。正说话间,我看到胡六旁边的椅子背上,有一只褐色的小昆虫正爬上来,几条短腿甚是利落,两条触须不断上下,像个周身装了探测器的月球车一样灵活。胡六扭头一看,连声道:“是是是。”然后啥也不顾了,端起碗,换到另外一桌坐下。研究生宿舍共四个人,老大是福建的,我和老三都是山东的,老四是河北的,大家相处甚欢。我们的宿舍在校外,称为万柳学区,是刚刚建起来的新楼,设施也都是新的,可二十四小时供电,着实让大家兴奋了一阵子,经常折腾到两三点才休息。当时的万柳学区在巴沟村附近,旁边是万泉河,各种小市场,属于城乡交界处,到了晚上,周边一片漆黑,不像现在这样繁华。经常和蟑螂一起生活的人都知道,蟑螂昼伏夜出,经常是我们晚上玩游戏、看电影正酣,这小东西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窸窸窣窣地爬到桌椅甚至床板上,吓人一大跳。老大是福建人,说这玩意儿见多了,不怕。老四在人大读过四年书,说这玩意儿见多了,不怕。唯独我和老三人,都是在山东读的本科,没上过这个选修课。老三说:“看见这东西,就浑身难受,怎么想个办法处理一下。”用舍费买了杀虫喷雾,见了就喷,可奈何杀了又来,总杀不尽。不仅是我们宿舍,其他宿舍也有。有一回,我找一个ID叫冰火的哥们聊天,刚一进门,就看到他们宿舍中间有一堆报纸、方便面包装、果皮等杂物,上面还有不少小强进进出出。吓了我一跳,我问冰火,“你们怎么也不收拾一下?”冰火冷冷地说:“习惯了。”有人在BBS万柳版面开帖介绍过,“蟑螂生命力极强,适应性也强,又不容易生病,它们会沿着下水道跑来跑去,防不胜防,这就是杀不死的小强。”有一年放寒假前,我和老三走得晚,他从网上找到一个灭蟑螂的办法。我俩先把自己的行李都拿出去,然后戴上口罩,各自拿着一瓶杀虫喷雾,沿着屋子墙边依次喷药,再把床、桌子挪开,各个犄角旮旯都喷了个遍,最后关门,走人。据最早回来的小古说,一开门还能闻到杀虫剂味道,房间角落里也有小强的尸体,取得了对小强斗争的首次胜利。之后,只要放假屋里没人,我们就这么喷一下,久而久之,小强在我们宿舍没再泛滥过。当时,住在深水埗,属于香港的老城区。房子据说是五十年代初建的,2000年左右翻新过一次,外观看起来还挺新。楼下的管理员姓伍,我喊他伍叔,五十几岁,一直未婚,只有一个阿姐,有糖尿病,但吃饭时总要点一杯冰镇汽水,用他的话说,“从小喝到大。”刚住下之后不久,常和伍叔聊天,问起大厦里是不是有蟑螂。伍叔说:“当然有,香港天气潮湿,咱们这边又都是老楼,少不了。”伍叔摆摆手说,“咱们物业专门有请人灭蟑螂,每隔一段时间都要作业,要是不除,像周围那些普通老楼,蟑螂早满地跑了。“当时将信将疑,不过据我观察,楼下街道、商铺门口,确实经常有小强出没,这一点表现得要比北方猖獗多了,伍叔说的没错。有一天下班,没坐地铁,乘天星小轮横渡维港,想着《庄子》里御风而行的列子,不觉欣欣自喜。停船靠岸,走出去没几步,突然发现地面有东西在动,当时已经是傍晚,看不太清,只感觉是黑压压一群。再走近点儿一看,竟然是一群大蟑螂疾行,每只大约都有三四厘米直径,婴儿手掌大小,一只只背着锃亮的甲壳,每条腿上刺钩分明,两条长须来回挑弄着,踩得地板嚓嚓作响,听得我头皮一阵发麻,落荒而逃。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叫做南方大蟑螂的品种,比起北方的小蟑螂而言,体型大了数倍,一般依水而生,不似小蟑螂那样喜欢入户,看着确实可怕。在港期间,喜欢上了粤语片,喜欢上了黄子华的栋笃笑,特意找他和郑裕玲演的《男亲女爱》来看,里面黄子华扮演的余乐天,在瓶子里养了一只蟑螂,称为小强。有个情节是,他梦见小强长成人的模样来与他对话,场面夸张搞笑。蟑螂被叫做小强是从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开始广泛流传的,不过《男亲女爱》这部剧里,小强的戏份明显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