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风灵
注：这是好几年前的一篇老文，为回应近期相关问题重发，稍有修改。
一个社会若是把平等置于自由之上，那么最终的结果是既没有平等也没有自由。运用强制力量来追求平等，只能摧毁自由；而且，强制力量，即便最初是为了实现良好的意图才使用的，最终也会为一小撮人所攫取，他们以之来牟取私利。——米尔顿·弗里德曼《自由选择》
一、自由与权利平等
某种意义上，自由与权利平等是同义语。但此处的“权利”必须严格限定，只限于消极权利，即不受他人侵犯的权利（财产权和人身权），而不包括“积极权利”，即要求他人做某事的权利，除非基于自愿达成的契约。
权利平等一词相对含糊，易引人误解。常见的如以平等的名义，强迫他人缔约或不缔约的权利。假如某家老板不愿意和某个或某种消费者打交道，拒绝卖东西给他；或者因种族、信仰、语言……等原因，不愿意雇佣某人，他是不是侵犯了某种权利平等？但自由并不包含这样的权利平等，因为拒绝缔约的老板并没有侵犯任何人的权利。
因此，机会平等的说法也易产生歧义。机会平等到底是指每个人都有权利用自身的资源追求幸福，还是他人所拥有的资源必须给予每个人平等的利用机会？比如，一所非公立的学校，有没有权仅以成绩来录取学生，而不考虑在不同族裔之间的公平分配？
并且，权利平等是难以用公平而客观的尺度衡量的概念，最终仍须回到自由。如果一个人没有受到他人意志的强制而行动，即他是自由的，那么就可以认为，他与他人是平等的。
二、完全平等不可能也不可欲
完全平等是不可能的，也是不可欲的。
首先，完全平等无法定义，因此也不可能实现。每个人自从呱呱坠地，就处于自然的不平等中，那么，什么是完全平等？
如果将完全平等定义为每个人得到同样的东西，无论男女老幼，美丑贤愚，都分到完全同样的东西。若以此为平等，显然并不是真正的平等。减肥的美女一天只吃一顿饭够了，干体力活的壮汉每天也只吃一顿饭？聪明的孩子送去念大学，智力障碍的孩子也送去念大学？
如果将平等定义为每个人根据其自身情况得到不同的东西，那人与人的差距必然存在，完全平等何从体现？
也许最好的定义是每个人得到其应该得到的东西。若此，除了上帝，谁能决定每个人应该得到什么？如果非要在凡尘俗世中找出一个人或一个组织来作这种决断，那拥有这等生杀予夺大权的人或组织的地位如何？与被决定被分配的人是平等的吗？类似的社会实验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其结果只能是“所有的动物一律平等，但一些动物比另一些更平等。”如米塞斯所说：“一方面，是像神一样的全能的独裁者；另一方面，是一些为成为独裁者计划中的棋子，而交出自己的意志和理知的大众”。人为地平等分配，往往会造成更大的不平等。这在历史上已经有过许多明证。
其次，完全平等不值得追求。
反自由主义的思想总认为，自由主义固然能改善普通人的经济状况，但无法消灭贫富差距，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几乎成了自由主义最大的罪状。
这种说法将完全平等视为了一种值得追求的最高目标，但是，扪心自问，你真的愿意生活在一个完全平等的社会吗？你和你的家人、邻居、朋友的生活没有任何差别，你们都吃同样的东西，穿同样的衣服，看同样的书，接受同样的教育，欣赏同样的电影或电视，拿同样的工资，干同样的活……如果你比别人勤劳些或运气好些，多了点收成，那也马上会被征收用以平均，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理想中的天堂？
一个完全平等的社会将不会有任何进步的动力，因为任何进步都源自于差异，追求完全平等，就是追求停滞不前，乃至文明的退化。
有人会说，我们不要求完全平等，只要求“最低限度生存资源均等分配”和“在此基础上适用合理差异”，但同样的问题，谁来决定“最低限度”和“合理差异”，什么是“均等分配”？谁来分配？分配给谁？谁又有权规定别人的财产超出了“合理”的范围，从而应予取予夺？违背财产所有权人意志的分配，真的不会导致暴政？
三、自由可以改善不平等
虽然自由不能完全消除不平等，但可以改善极端的不平等，甚至是迄今为止，促进平等的最好方法。
自由意味着最大化的选择机会。基于自利的本能，人们会努力改善不满意的现状。自由社会提供各种的机会，每个人都可充分尝试并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从而由下往上流动。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机会越多，成功的概率越大。最自由的地方，一个人就有最大的可能发挥自身的能力并获得回报。而且，社会的不断进步，即使处于最底层的人也能从中受益。同时，这也是充满希望（梦想）的社会，没有什么永恒不变，到处都有机遇，只要抓住一个，或许就能改变一生。那么，既没有绝对的贫困，也没有不能改变的贫困，所谓极端的不平等就只是个虚构的传说。
自由社会的特征是“精英循环”。正如帕尔默的总结：“无人能因出生的机缘而保证某种地位，或不落入某种处境。“富人越富而穷人越穷”的俗话不适用于自由市场，而适用于重商主义和政治裙带主义，也即是适用于财富大小取决于与权力的亲疏关系的制度。在市场中，更常见的情况是富人过得确实不错（但依据其社会的标准，未必能一直保持“富有”），也有很多穷人发家致富，进入中上流社会。……阶层的分类象是酒店里的房间或公交车上的座位，总有人占据这些位置，但不会总是同样的人占据。研究市场化社会中不同时期的收入分配，可发现大量的收入变动，许多人在收入分配中的位置上下浮动。然而，最重要的是，在繁荣的市场经济中，从最穷的人到最富的人，所有人的收入都会增长。”
相反，追求平等的社会中，是以人为权力来抹平自然的不平等，强制性固化现存的秩序，由于平等的不可能，这种制度安排，反会导致永久的不平等，个人努力无济于事，而这又进一步抑制了人性，扼杀了创新，最终陷入绝对的贫困和奴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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