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朱顺清
“牵羊卖羊,卖到浏阳,浏阳世界好,羊崽肯吃草。”这熟悉的童谣连同袅袅炊烟总在家乡的青山绿水间飘荡。
我的家乡位于湘东丘陵地带,群山环抱,一年四季水草丰茂,植被葳蕤,是草食动物繁衍生息的天然优质牧场。
小暑时节,我回到阔别已久的家乡,去探访心心念念的浏阳黑山羊。
午后,《牧羊曲》旋律响起来了,一群群黑山羊像一个个轻盈的音符,从散落在绿荫深处的羊舍里飘逸出来了。它们秩序井然,三五相并,头尾相接,一步步移动着,在灿烂的阳光下,仿佛流动的黑云,飘在青山绿水之间,咩咩的叫声,从草尖上拂过、树枝上滑落,迤逦成一条开心的小溪。
这些从1985版《中国山羊》封面走下来的黑山羊,就是有着国家农产品地理标志的浏阳黑山羊,是黑山羊中的“羊贵妃”。它们头小眼大,角呈扁三角锥形,耳斜立,额面微突起,鼻梁稍拱,颈稍细长,胸部狭窄,后躯较前躯发达,四肢端正,蹄质坚实,尾短上翘。一身的黑,浓稠得化不开;光滑的毛,像丝绸一样柔顺。
牧羊人领着羊群蹚过清清的小溪,翻过开满鲜花的田埂,把羊群送到了东篱下、南山坡。
羊群徜徉在绿毯般的青草间,用温暖的鼻息,问候着每一株青翠的草木,也不忘扯两朵浮云,细细把玩。两只羊,摇着尾巴互相追逐,那是爱神之箭,射中了它们;三只羊,如影随形,不离不弃,那是在享受天伦之乐;一群群羊流连在草地上,那是一幅幅动态的山水画,一幅幅精美的刺绣作品。
此刻,天空高远,山川静默,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它们的。
吃饱了的羊,不再追逐打闹,像石头一样静伫不动,呆呆地抬起脑袋,一动不动地望向一个地方,仿佛是在反刍曾经撒在山林间的记忆,又好像是在憧憬更加美好的未来。
羊群在想着什么呢?是兴奋住上了宽敞明亮的现代化羊舍,还是好奇羊舍的自动饮水、升降卷帘、消毒喷雾装置?公羊1号,它一定在回忆5年前从农科院落户这里的往事;公羊3号,怎能忘记在“奔跑吧,黑山羊!”大赛夺冠的高光时刻;公羊8号不会忘记去过的“云上的羊市”,以及曾在直播间卖萌耍酷的场面……清风中,一阵阵的咩咩声拂过草地,划破山坡的清寂,也传到了牧羊人的身边。
骑电动摩托的牧羊人老刘:他50多岁,右臂残缺,原本是建档立卡贫困户,他放牧自己悠闲而幸福的时光。
他坐在树荫下,野腔野调地吼着蹩脚的小情歌,细细碎碎的小欢喜爬满了他的心头。他仔细查看每一只羊耳标和颈圈,还不忘跟在城里上大学的女儿视频:“今年村里采取‘公司+农户+村集体’的模式养殖黑山羊,我在公司领取羊羔,养大后再卖给公司。我养一年黑山羊至少可赚10多万!”视频那端的女儿还他一个笑脸,咩咩地扮着鬼脸说再见。
而骑电瓶车的牧羊人小李,大学学的是畜牧专业,却阴差阳错地在南方的写字楼里待了几年。去年,他回到这里放牧自己曾经的理想。
此刻,为了确保浏阳黑山羊的品种纯正,他正在追踪每只羊祖孙三代的“家谱”,还不时用平板与农科院教授探讨“浏阳黑山羊是否可以吃露水草”的问题。
突然奇袭的爱情,打断了小李的连线。当导游的女友,从他身后冒出,咩咩地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今天我带了一个100人的粤港澳大团,他们早就对浏阳黑山羊垂涎三尺。他们一路念叨着浏阳黑山羊味道鲜美、脂肪率低、膻味小,营价值高,是补羊,于是我把他们带到了山下的农庄,来品尝粉皮黑山羊肉、药膳羊头、鱼羊鲜、羊排等全羊宴。”
小李得意洋洋地回答女友:“谢谢你把浏阳黑山羊推向更多的消费者,我们浏阳黑山羊是‘羊贵妃’,价格比普通羊翻倍,我们村里黑山羊存栏量在1万只左右,全村600多户村民,有一半家庭养羊,养殖年产值就超过2000万元,我们团队正在科技攻关,助力村民发‘羊财’呢!”
话音刚落,他们俩相拥在一起,喜悦洒满了整个山坡。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夕阳下,头顶的天穹墨蓝,西天的晚霞绚烂,村里的羊墙画、羊雕塑在夕阳中格外醒目。牧羊人赶着绚丽的晚霞、山间蓄养的雾气、打着饱嗝的羊群走在回家路上,老刘、小李等人走在羊群前头。他们这些“头羊”,带着身后的“羊贵妃”,走成一个连绵逶迤的长蛇阵,走成新农村一道美丽的风景。
文字来源:《长沙晚报》橘洲副刊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