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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物的星辰时刻
——中篇小说《星辰时刻》阅读札记
党 剑
《星辰时刻》是巴西女作家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生前最后一部作品。克拉丽丝·李斯佩克朵1920年出生于乌克兰西部的犹太家庭,出生不久便随父母移民巴西,1944年因出版处女作《濒于狂野的心》而引起反响,上世纪60年代其写作开始获得公众承认,1977年克拉丽丝死于子宫颈癌,生前她出版了最后一部小说《星辰时刻》。李斯佩克朵初涉文坛之时,评论界认为她是伍尔夫或乔伊斯式的作家,但她始终否认这些作家的影响。她自陈的文学先师是黑塞、陀思妥耶夫斯基与马萨多·德·阿西斯,借用书中人物与叙述者罗德里格的话说,“我背叛了既往的习惯,实验一个有开始,高潮与‘伟大结局’的故事”。
玛卡贝娅矮小、丑陋、贫穷,不讲卫生,营养不良,卑微到甚至无法觉察到自己的卑微。“那个女孩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就像一条狗不知道自己是狗。她只是模糊地意识到身体里的一种缺失。如果她是那种会表达的生灵,她会这样说:世界在我的外面,我在我的外面。她仿佛是那种从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的女孩,脸上的表情似乎在祈求原谅,因为她占用了空间……路上没有人看她,她就像冷掉的咖啡”。贫穷卑微的女孩玛卡贝娅出生于偏远城镇,后来来到里约热内卢,找了一份打字员的工作,薪水卑微。她的爱人奥林匹克在遇到玛卡贝娅的同事洛丽亚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条件更好的洛丽亚。无助的玛卡贝娅借助塔罗牌的神力,塔罗牌师告诉给了她盼望未来的勇气:她会嫁给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但当玛卡贝娅走出塔罗牌师的家门时,她却被迎面而来的豪华轿车撞上,失去了生命。
书中的女主人公玛卡贝娅,幼失怙恃,李斯佩克朵也是从小离开了自己祖国而漂泊异乡的人,这都好像失去了母亲的怀抱一样。那种无归属感,不安全感,这样的情结我想作者和玛卡贝娅是共同的。
李斯佩克朵的写作方式是非常独特的。小说有两层叙事,一层是玛卡贝娅的生活,一层是叙述者的冥思。这种写作就像看一场戏的中途被带到后台,得以零星瞥见演员和观众,并进一步、更深入地窥见戏院的构造。正是这种写作方式让女主人公的孤寂、痛苦以一种喋喋不休的呓语的方式表达出来,体现出克拉丽丝独特的叙事方式和洞察力。也正因这种创新精神,有人认为她是继卡夫卡之后最重要的犹太作家。克拉丽丝终生用写作来探索自我,她的写作充满了神秘色彩,充满了对生命细节的冥思。她曾说,“人只能冥思,来坠入这完满的空,唯有冥思才能抵达。冥思不需要结果:冥思可只以自身为目的。我无言地冥思,我什么都不思。”
李斯佩克朵仿佛是用小说的体裁写诗,她用的修饰语特别少,她拒绝名词前面的形容词,也拒绝动词前面的副词。她的语言之所以酷烈、锋利,是因为她懂得直截了当的说话,语法干净。我特别喜欢这几个修辞:“夜晚的寂静让她害怕:仿佛夜已做好了准备,要说出一个致命的词”“路上没人看她,她就像一杯冷掉的咖啡。”“生命对她来说太过无味,甚至比不上没涂黄油的硬面包”等等。
当那个时代跨国资本逐渐进入巴西,玛卡贝娅与奥林匹克从穷乡僻壤移民到大城市里约,承受着极大的社会不公,成为了残酷的现代化进程中的牺牲品。《星辰时刻》中,卑微的玛卡贝娅被车撞死的一幕把控诉推向了顶点:“玛卡贝娅倒地时仍有时间张望,汽车那时还未逃走,卡罗特夫人的话应验了,因为那车一等一的豪华。她的倒下什么都不是,她想,不过是被推了一下。她的头撞向路的拐角,倒在地上,脸慢慢地转向排水沟。头上涌出一股鲜血,出人意料的红与丰富。这说明无论如何她都属于那个固执反抗的矮人的种族,有一天,也许她会呼喊出对权利的诉求。” 作为创造者,克拉丽丝对于人物命运的走向是无力控制的,玛卡贝娅必然走向死亡,然而她以同情心与爱安排了一个在幻觉一般的陶醉中死亡的“伟大结局”:“她牵挂未来吗?我听着语词与语词的音乐,是的,就是这样。就在此刻,玛卡贝娅感到胃部剧烈的恶心,她几乎想吐,她想吐出的不属于身体,她想吐出辉煌的物事。一千个角的星星。”
星辰时刻,究竟是什么?是华美,是死亡,是富人的游戏,还是穷人的幻觉?
李斯佩克朵和他的《星辰时刻》,以及她笔下的卑微如“冷掉的咖啡”一般的小人物,在1977年这一年,都化着了天际的星辰,永恒地存在于世界文学的星空。
人生来孤独
却渴望拥抱相似的灵魂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