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佩珠，杰出的女艺术家，中国当代最早的女雕塑家，画家齐白石口中的“珍珠”，著名画家李可染的夫人。除了在雕塑方面有卓越成就之外，邹佩珠在水墨丹青方面也有着很深的造诣。然而，当艺术才女邂逅画坛奇才，艺术便成为了生命中第二重要之物。为了李可染，邹佩珠不惜放弃自己挚爱的雕塑事业，成为了他生活中的“勤杂工”。

关于两人的爱情，邹佩珠曾自喻那是“牛郎织女”般的姻缘，是天意。然而，牛郎织女一年相见一次，她和李可染却是朝夕相处，一生相伴的伉俪。

图 | 李可染与邹佩珠

志趣相投，因戏曲结缘

1920年农历七月初七，邹佩珠出生在浙江兰溪一个普通人家里，父亲邹德仁本是当地做鞋的学徒，后白手起家做起收购牛皮的生意；母亲徐香莲是典型的贤内助，善于理财持家。家庭条件虽不富裕，但至少家庭氛围是温馨幸福的。然而，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邹佩珠一家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一家人不得不逃难到湖南。

机缘巧合之下，邹佩珠遇到了杭州国立艺专的师生，或许是命中注定，邹佩珠开始接触雕刻，加入他们学习的行列。然而，与此同时，不幸的事情发生了。邹佩珠的母亲徐香莲因为在漂有死尸的河里洗衣服，染上了破伤风，于第二天去世。在服孝“七七四十九天”后，邹佩珠遵从父命开始踏上了艺考的道路。

如果说，艺考是邹佩珠一生传奇的开始的话；那么，她和李可染的姻缘便是命中注定。一个是雕塑家，一个是画家，妥妥的天作之合。当然，这其中缘分也和李可染的妹妹李畹有很大关系。在邹佩珠考上国立艺专的时候，李畹也考入了该校。虽然她比邹佩珠低了一届，但两人却住在同一个宿舍，还曾睡过同一张双人床，关系好到形影不离，亲如姐妹。也正是因为关系好，李畹心里一有点什么事，都会讲给邹佩珠听，顺其自然地，邹佩珠也就从李畹口中知道她有个当画家的二哥，名叫李可染，曾是艺专的学生。

图 | 邹佩珠

人的一生总有各种千奇百怪的“偶然”，偶然听说一个人的名字或者偶然碰见一个陌生人，接下来就会再一次看见其名或者就是时不时地遇见此人。邹佩珠和李可染的缘分就是有这么多个“偶然”，而一切“偶然”也可说成是命中注定。

1943年春末，邹佩珠外出写生的时候，路遇一个看起来病怏怏，走起路摇摇晃晃的瘦弱男子，对方看见邹佩珠在画画后便往她方向走了过去，开口问道，“艺专”怎么走。待邹佩珠指完路后，李可染又问她是否认识一个叫李畹的女子。邹佩珠一听，巧了，不仅认识，还特熟呢。

然而，那个时候的邹佩珠还是没有察觉此男子便是李畹的兄长李可染。同年暑假期间，李可染到艺专任教，李畹特意把他介绍给邹佩珠认识。那个时候，邹佩珠并没有立刻认出李可染，还特别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李老师！”李可染一听，忍不住就笑着说：“你忘了？我刚到学校的第一天，就是向你问的路啊！”这一下，邹佩珠也就没了上一秒的拘谨，两人对视一笑。

自从李可染认识邹佩珠后，就经常会在饭点的时候喊李畹把邹佩珠带上一起吃饭。久而久之，两人关系更加熟络了。或许是关系变好了的缘故，亦或许是其他感情缘由，邹佩珠每一次看到李可染那瘦骨嶙峋的身材，心里就不由得一酸，满眼怜惜地望着他。然而，两人感情的开始并非是纯粹的日久生情，更多的是因为志趣相投。

一天，邹佩珠在李可染的宿舍墙上看到一把胡琴，说道：“听说你胡琴拉得不错，还懂京戏……”被邹佩珠这么一夸后，李可染的内心可开心了，还现场拉起了胡琴。他本以为邹佩珠不懂戏曲，却不料待他演奏完毕后，邹佩珠便说：“嗬，你拉的是京戏曲牌《柳青娘》。”一句话，让李可染惊讶不已，自从自己的前妻苏娥逝世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懂戏曲的女子了。

李可染的前妻苏娥是江苏戏曲界一位有名评论家的女儿，典型的大家闺秀。出于对戏曲的共同痴迷，李可染和苏娥战胜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封建思想而结了婚。不幸的是，两人的婚姻生活很短暂，于1938年8月，苏娥死于伤寒症，年仅29岁。由于战争的影响，李可染时隔一年才得知苏娥的死讯。

人死不能复生，尽管李可染对苏娥的爱也是出于真心，但时至久远后，他再一次寻觅到了自己人生的真爱——邹佩珠。除了日常一起吃饭之外，李可染还给艺专的学生们排演了整出的《奇冤报》，邹佩珠便是唱老生的演员。那段时间里，他们不仅是饭友，还是互相欣赏的“戏友”，紧接着，又成为了情侣。于1944年初，李可染和邹佩珠结婚，证婚人是著名作家郭沫若，主婚人是艺专校长林风眠。

这一年，李可染37岁，邹佩珠24岁。13岁的年龄差并没有给这对小两口带来什么矛盾和代沟。相反，邹佩珠在决定嫁给李可染的那一刻便做好了承担起整个家庭的重担，以及完成照顾好李可染的使命。新婚当天，她对着瘦弱的李可染说：“你放心，我一定把你照顾好，让你恢复健康。”

邹佩珠雕塑作品

艺术家的婚姻生活：苦中作乐

婚后，两人的生活也并没有很富裕，顶多算刚好过得了日子，但两人并没有因为经济拮据的问题而影响生活心情。可以说，两人的婚后生活是苦中有乐。有一天，李可染在他画桌旁边的地上发现了一棵竹子，邹佩珠和他不约而同地开始精心呵护这株小竹苗。李可染还给这棵竹子命名“陪竹”，是邹佩珠的“佩珠”谐音。同时，他还给自己的屋子起了个名字叫“有君堂”，正所谓古人曾曰“不可一日无君”。两人生活，一座小屋，一棵竹子，一生陪伴。

同年年底，李可染和邹佩珠的儿子李小可出生，但这当爹的，却突然有点不靠谱了。一次，李可染出去办事，连续三天都没有回家，留邹佩珠一人在家里带着孩子，又辛苦又担忧。等到李可染回来后，邹佩珠才得知原来他是跑去听戏了，因为戏太好，听上瘾了，连续在那待了三天，完全把妻子孩子抛在脑后。

这可把邹佩珠气得大发雷霆，一冲动，她直接就把床都坐塌了。床塌气势不能塌，邹佩珠大声质问李可染：“你要是这样只迷戏，你的画还能成吗？”理亏的李可染无言反驳，只好沉默。其实他本该庆幸，在那种情况下，邹佩珠并不是抱怨他不回家帮她一起照顾孩子，而是担心他的画作不能完成。

对于此次发火，邹佩珠曾说：“我把终身托付给他，既是看中了他的忠厚善良，人品好，更重要的是他有才，画好，能成为民族、国家需要的人。如果他一天到晚泡在戏园子里，丢了自己的画，那么我的期望和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图 | 夫妻一同劳作

黑白岁月，携手度风雨

不得不说，为了让李可染能全身心投入国画艺术，邹佩珠牺牲了很多，甚至不惜放弃雕塑艺术。新中国成立后，李可染一直致力于国画艺术的革新，于1956年起历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可在60年代至70年代那段岁月里，李可染因为社会动乱的缘故而被剥夺了作画的权利，还被监禁在美院里。1970年4月，李可染被下放到湖北省丹江口的文化部“五七”干校，邹佩珠不放心李可染一个人，还专门送他去丹江口，随后才跟随美院师生员工一起去部队农场劳动。

李可染到丹江口后，邹佩珠思前想后还是担心他一个人的生活，专门挑了空闲时间前去探望。当天天气十分炎热，邹佩珠在看到李可染住的房子地面凹凸不平后还特地帮他把地面铲平，顶着大太阳用煤渣垫地面，还顺带把屋顶给修了。看见屋子外边长着茂密的草，邹佩珠又开始担心李可染夜晚会被蚊虫叮咬。于是乎，她立即就编了个草帘子给他。

待到这些苦难结束后，一提起和李可染度过的艰难岁月，邹佩珠从未哭诉过。相反，她是这样说的：“我的生日是七月七日，而他呢，是一个专门画牛的牛郎，我们的结合是天意，是牛郎织女。” 牛郎织女的姻缘，从未存在过抱怨。

图 | 晚年的李可染与夫人邹佩珠

财产风波，为国争光

1989年12月5日，李可染因心脏病突发逝世，享年82岁。由于事发突然，李可染并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可他所遗留的财产又很多，法定继承人有前妻苏娥所生的4个子女，现任妻子邹佩珠，以及其所生的3个子女。为了能完成李可染的夙愿，弘扬他的艺术，邹佩珠一直在上下奔波，说服家人们同意将李可染的作品捐赠给国家。她想实现李可染生前所说的：“希望自己的艺术能像乒乓球一样为国争光”。

邹佩珠曾在捐赠李可染作品展的现场对记者说：“这是我和可染共同的心血啊！今天终于完成了可染的愿望，可以对可染有个交待了，我不能屈了他的爱国心。” 对于邹佩珠来说，完成李可染的心愿，就是她晚年最重要的事情。

图 | 邹佩珠

2015年5月4日，邹佩珠逝世，这位嘴里一直喊着“可染，可染”的艺术家终于能在九泉之下和李可染团聚，他们牛郎织女般的爱情着实令后人羡煞不已。

（转自公众号？民国风文艺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