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染

文摘   艺术文化   2024-10-13 01:21   陕西  
秋染
黎荔



当此时节,恰是晚秋,枫叶染醉,白露凝霜,山川、河流一派秋色无边的斑斓景象。不同于夏天的叠翠,秋天植物的颜色犹如晕染,在时光中渐变,从绿变黄,再变为金色或者红色,大自然的种种皆含有奥妙的色素成分,今晚就写写各种美丽的秋染吧!


眼下,浩浩莽莽的秦岭层林渐染,漫山秋叶连绵不绝。一丛红,一丛绿,一丛黄,像打翻的调色盘,斑斓多姿。秋风拂过,雾气袅袅,一片浓,一片淡,宛如仙境。在秦岭北麓,分布着大大小小的深切的山谷,它们被泛称为秦岭七十二峪。去的峪道不同,遇到的山水秋色亦不一样。在湛蓝的天空下,每一处都是一副炫目的图画,美得简直让人惊心动魄。冷松、云松依旧苍绿,银杏林一片金黄,枫香、红枫、鸡爪槭、羽毛枫等红叶高低错落,呈现出浅黄、鹅黄、淡红、粉红等色彩。满山遍野叠彩万重,金黄、橙红、玫紫、墨绿、褐丹竞相炫耀,一树引领,满山呼应。


长安的秋,藏在古都余韵里。一叶落,长安回,绝不是虚言。登上青灰的明城墙,微冷的秋风吹散夏的热闹,一排排红色灯笼,随风摇曳。13.74公里,走一遍不易,租一辆自行车,夕阳下慢悠悠骑一圈。骑累了,停下来,凭栏城墙之上,靠着古老的垛口,俯瞰城墙下正在由绿变黄的排排银杏,泛黄的叶与精巧的角楼相互映衬,无边秋色正惊艳着一整座城池。银杏树下,有人练太极,有人练舞蹈,好不惬意。待暮色四合,沿着城墙下的护城河散步,护城河边闲谈的老人,有并肩而行的恋人,有初生懵懂的娃娃,晚霞染下来,人也成了风景。落日的光在粼粼的面上漾出金子的样子,与千年之前的大唐帝国时代并无不同。



城中的公园和绿化带,在这个草木凋零的季节,到处都能见到野菊花的身影,它们一簇一簇,一滩一滩,一坡一坡,在秋风秋雨、秋阳秋霜中,热热闹闹、泼泼辣辣地开。花朵不过一分镍币大小,但黄灿灿的,笑盈盈的,好像一夜之间被风雨唤醒,一齐把眼睁开,睁得又圆又亮除了遍地金菊,喇叭似的牵牛花的蓝朵,还有格桑花在广阔的天地间热烈地开着,开得一派天真烂漫。在渐寒的天气,格桑花显得如此活泼,一片连着一片,呈现野蛮生长的状态,白、粉、红、紫,深浅变幻,在阳光照耀下更明艳,一整片晕染开来,是另一种悠然静谧的景象。


世界上不存在颜色,我们所以能看到色彩,是因为光照射到了眼睛里,视锥细胞和神经系统共同作用,最终才让我们感觉有颜色。光,永远是最有力量的存在,它可以将世界晕染成欣欣向荣的样子。拂过远山、高树、飞檐、翘角,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来到,古都便从睡梦中醒来。房屋有了光影的轮廓,一层轻镀上的金色让世界明亮了起来。古都的秋,笼罩着一层金色光芒。在风里打着旋儿的金边银杏叶,初初泛起红意的枫树叶,黄绿褐相间的梧桐叶,把山坡染得一片金黄的野菊,还有金灿灿的玉米,红灯笼一样的柿子,笼在雾霭中深浅浓淡各色交织的远山……对于色彩的使用,秋天是从不吝啬的。它就像一位最高明的画师,信笔挥洒点染,山河大地铺陈出了一幅极尽绚丽的画卷。


秋色如同一幅立体的油画,穿梭其中,只感觉到浓墨重彩的色调迎面扑来。秋色不是一个定义,而是人与天地生命相应的感觉。色是眼中的惊艳,香是鼻尖的余味,还有色中的光影,香中的清冷,全都如琥珀一般凝结其中。每个人只有以自身体验解码,才能拥有鲜活的秋色。秋色总有着不同于春的悠远、隽永与深情,这是独属于中国人感知体系。


在所有季节里,秋天,大约是最容易给人时间感的那个。你看着它一点一点地侵略,蔓延,将凉意浸入夜色,将斑斓染上山坡,以枯槁爬上一枝孑孑独立的秋荷,让枯褐色的斑点侵蚀渐渐卷缩的莲叶……时间如一条流动的河,它行到了秋天,还将继续向前。而我们,不可瞻前,无法顾后,拥有的,只是这个秋天。


你说,你要去远方,很久才回来

你问我,是不是很想你

此时秋风过境,阳光灿烂

树上灰色的斑鸠

它的羽毛就要被染成金黄

你好!八月里的肝肠寸断

你好!九月里的盈盈泪光





文化学者黎荔
北大博士,大学教师,“学而讲坛”负责人,著有《领悟西北之地》《凝神静气读一首诗》《南方之南》、《采色入掌》《视觉素养导论》《艺术导论新编》《易经新学》《老子新学》《大学义证》《道德经注解》《红楼梦与现代文学》《陕西文化产业实战研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