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第二个孩子并不会因为生过一个孩子而轻松

文摘   2024-06-05 00:14   浙江  


今天晚上,本来是一个结束欢乐假期的没有事情干的晚上。谁知道我突然焦虑起来,决定开始传签证材料。

于是我发现留学中介或高校行政是非常折寿的工作。一晚上,我大概用中文骂了二十次f word,用其他语言各骂了二十次。

这个活给人一种打工串手串的感觉,也就是说,累得要死且收效甚微,中间还总出错,还不都因为我。

先收集高中到硕士文凭,然后扫描成电子版,然后合并pdf,然后压缩到小于500k,然后下载,然后重命名,然后上传,上传内容总是无法被网站识别,就要one more shot another around and around and around。这网页明明工本费收2100块,但山寨到我收到缴费通知时到处问是不是骗子。

虽然自从高中会考电脑突然重启考了c后,我就对自己盖棺论定电脑很笨了。大一电脑期末踢到开关对自己的期待降级到为及格欢欣后,我更确信电脑水平约等于不太聪明的大猩猩。但这个签证网站传材料失败,连我都不想怪自己。

我感到这个浩大的工程今晚绝对完不成了,如果本周能完成,我将给自己献花。这样一想我又很生气,毕竟扫描、压缩和上传没有任何意义,这就等于浪费一周。但一想,很多公仆从早到晚不就在干这个,怎么没意义。

法国的官僚主义是所有人都骂的。干个什么都要写个xx函,网上抄一大堆法律条文,打印下来,有时候还要手抄,你一份我一份存一份,非常不环保。

我因为从随机应变之都来,很羡慕,抄得津津有味,在抄写不懂的法律条文中获得拥有权利与义务的自然人的虚假快感。我迅速学会写那种最油腻的爹味官样文章,并乐在其中,“我请求…我把自己交予您处置并致以最真挚的…”,并从这种十八世纪galant的虚伪遗风中获得宋城一日游体验。

官僚主义让我吃尽苦头。

如果不是一晚上要找2018、2019、2020、2021、2022、2023的注册证明和居留证明,我都没意识到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就像——昨天发现苏堤不让骑车了,而且不让毛五年了,骑车绕西湖好像还是两年前的事——有时候时间流逝,其匆匆程度,意识到时的惊惧简直如同生长痛。不过没关系,我也忘了怎么骑车。

2018年这套流程我走过一遍的,还更复杂;但2024年又完全不会了并感到很烦,除了官僚主义也在成长外,还因为——此处引用我关于每次出远门理行李的著名语录: 生第二个孩子并不会因为生过一个孩子而轻松。

6月1日晚上,我非要给公主打一个45分钟电话。此时,她正在朝阳大悦城选购婴儿服——不是她的婴儿,如今童装的美丽和昂贵都让她震惊。她不得不坐下来,警告我,要把递签时间控制在7月,不然她正在外地服务社会,没空把家腾出来给我住。之前我们已经有两三个月没说话了,每个周末她都被领导强制参加心身灵培训,通过冥想、朗诵和当众痛哭练习驱逐负能量:

当你被情绪绑架的时候,你的脱口而出是什么?
我想要什么?
对我来说什么是重要的?

我说,看着就是那种什么意义都没有的传销。浪费生命又一天。还没钱。你们单位要奴化你们。你这怕不是邪教吧。等下让你们自己抽自己耳光。你就不能消极抗争一下,玩一天手机。你领导脑子肯定有点问题。你咋不能换个部门。

2018年7月,就是这个人送我去面签的,还在外面等我面完全程,并因此翘班。那时候有个言之凿凿的玄学,面试超过30分钟就是被挂了。她在外面足足等了我快50分钟,急死了快,说看到一个一个都出来了,没一个是你,你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也不想怪自己。那20分钟我正跟签证官发生着不大不小的口角。

我那时候哑巴外语到基本不具备表达能力。更惨的是,笔试只有选择题,我通过瞎蒙、技巧和疯狂刷题库,超常发挥到——类比一下,大概是大专水平考了末尾211。这个签证官似乎对我抱有某种交流期待,不管是何种期待,包括辱骂我的工作或是就社会话题吵一架;毕竟,上一个同学被问到的问题是“你喜欢什么颜色”。

他正在逾越职责地judge我,说我身为记者,在这么一个天天发生大事的时代,一天到晚只写无关痛痒的东西,一点都不针砭时弊。你为什么不关注最近那个vaccin???只填鸭式教育了半年的我在这生死关头,还获得了一个知识:法语“疫苗”跟英语长这么像。当时我们都不知道,之后几年有的是机会认识这个词。

在2018年,我竟然还有这样感人的信念: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职业。昨天,和我大学同班同学吃饭。他形容一番自己所在电视台如何疲软,然后推荐《美国内战》,你要去看看,是一个战地记者的大姐带一个小孩,一群很有新闻理想的记者,就像我们入学时候那样……我总觉得这话并不是很怀好意。这语气说得好像有什么壮志凌云的入学录像在他手里一样,可能真的有,我决定以后绝对不得罪他。

2018年,盛怒之下,我突然聪明起来,采用反问句式换了下语序,一个新词都不用加地反驳他:你怎么知道在这么一个天天发生大事的时代,只关心无关痛痒的东西是我的选择,我还能干点什么别的事情?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别的针砭时弊的方式?说完,我一看时间,妈的40几分钟了,我挂了,我恨他,还好骂回去了。

最后这个人把护照还我,还说,你喜欢的那种什么存在主义的法国,书上看看好了,真的法国完全不是这样,你等下失望了。我大脑疯狂运作,这是什么意思?简直是毫不委婉、极其直接的拒绝。我又突然聪明起来,我说,那得等我去了才知道。我太恨他了,没有说再见就走了。帅了一秒又被叫回去,我太气了,忘了拿护照。

那时候还有另外一个玄学,材料被压三天再送签证中心,才预示通过。说明他们对你很认真。而我走不到一小时,邮件就来了,通知材料送走了。我的天呐,我简直是被拒绝得最干净利落且高效的人了。我完全不想去递签了,获得一个书面羞辱,还要再多交1000多块。我立刻买了火车票,回诸暨了。

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太懒找了新东方,强迫我完成所有步骤,我肯定就沿着墙滑到底并且躺倒了。递签在芳草地顶楼。这个楼长得非常tricky,严丝合缝的简直找不到一个入口。早上突然下了一个瓢泼大雨,大到所有出租车都罢工了。

我走去的,除了材料是干的,任何一寸肉体表面都在往下滴水。我气冲冲排在队伍里,提着鞋,走到哪里都两个脚印,对所有干燥的其他由家长陪着的学生及其家长都没有好脸色。当我完成官僚主义步骤并缴纳1000多块,走出芳草地,外面艳阳高照。这太恶劣了,如果我最终迟到并请求改时间,官僚主义都会觉得我在找借口。

我觉得上帝很坏,给我开了个地狱模式,况且我没有收到任何可能是高阶玩家的提示。我只是在——单纯而无意义地受苦而已。这是我今晚突然找到2018年visa(那本护照都已经过期了)上暴怒照片突然想到的。

我还想到,出了芳草地,我就打了个车直奔雍和宫。此刻只有玄学才能给我疗愈。2018年,寺庙里还没有什么年轻人。我以前去,也不许愿,我是在逛公园,我甚至都不拜。但2018年8月6日,我坐在雍和宫的地基上——旁边晒着鞋——用手机进行较为复杂的星座算命,这个习惯沿袭至今。

2024年,我重复这套玄学仪式,携带多种民间信仰的产物,尽管大多数时候并不很严肃。我觉得从民间信仰能看到很多民族性,有时候很滑稽。本来我就是想写这个的,毕竟三天去了三个庙。但我一如既往地跑题了,那就过两天再说。

1969年的九号楼
第三机动队冲进九号楼时,据说里面正在用最大音量播放维瓦尔迪《谐和的幻想》,而我们把温吞吞的啤酒倒进从理学院实验室偷来的广口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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