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小明，今年45岁，在省城一家银行做中层管理。每天早上，我都会习惯性地早起半小时，站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受着城市逐渐苏醒的气息。
这个习惯是从小时候就保留下来的，那时候，大哥总是在天还没亮的时候把我叫醒，催促我去地里干活。
"小明，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睡？"大哥的声音总是中气十足，伴随着响亮的拍门声。我常常嘟囔着爬起来，心里暗自羡慕那些不用干农活的城里孩子。现在想来，那些被我抱怨的日子，反而成了最珍贵的回忆。
我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张全家福，那是五年前春节时在老家拍的。照片里，我站在右边，左边是我的大哥李大明和他的妻子王翠花。
大哥比我大十岁，从小就是我的榜样。他的儿子小宇站在前排，那时候才上高中，脸上还带着稚嫩的笑容。
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我都会想起大哥常说的一句话："小明啊，你能在城里有出息，我就放心了。我这辈子就是个庄稼汉，但看到你，我就觉得值了。"这句话总是让我心里既感动又愧疚。
然而，就在上周的一个平常的工作日，我接到了一个让我心碎的电话。那天，我正在开一个重要的会议，手机一直在口袋里震动。会议一结束，我就赶紧回了电话。
"喂，小叔？"电话那头传来我大哥的儿子小宇沙哑的声音，我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
"小宇？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我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我听到小宇深吸了一口气："小叔...我爸...我爸他走了。"
我一下子愣住了，手机差点掉在地上。大哥去世了？怎么可能？上个月我们还通过电话，他还说要我找时间回老家看看。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怎么回事？大哥不是一直身体挺好的吗？"
小宇哽咽着说："前几天突发脑溢血，送医院抢救了，但还是没能救过来...医生说可能是平时劳累过度，血压一直很高..."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订票回去。葬礼是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小宇说，然后他犹豫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了，"小叔，你能不能早点回来？这边...这边需要帮忙。"
我听出了小宇话里的为难，心里一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小宇才低声说："村里人...都不愿意来帮忙。说我爸生前..."
我明白了。大哥一直是个倔强的人，常常和村里人有些摩擦。我还记得几年前回老家时，大哥跟我提起过村里的拆迁事件，他因为不满补偿方案，跟村委会闹得很僵。
"你爸又跟村里人吵架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小宇叹了口气："不只是吵架，小叔。去年村里要修路，要占用咱家一部分地。其他人都同意了，但我爸死活不肯。他说那块地是爷爷留下的，一寸都不能少。结果把整个工程都耽误了，村里人都说我爸不顾大局..."
我闭上眼睛，心里既心疼又无奈。这就是我的大哥，倔强、固执，为了原则宁可得罪所有人。可现在，这份固执却让他连最后的体面都难以维持。
"别担心，"我安慰道，"我明天一早就赶回去。你先别着急，慢慢准备，我很快就到。"
挂了电话，我立刻订了第二天早上的机票。然后给领导打了个电话，请了几天假。领导听说是我大哥去世，很痛快地同意了。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我的同事小张看到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小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勉强笑了笑："我大哥去世了，我要回老家一趟。"
小张愣了一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节哀顺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我点点头，感激地看了小张一眼。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这样的同事也是一种慰藉。
晚上回到家，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妻子小林。她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听到这个消息，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小林惊讶地说，"上个月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叹了口气，简单地把小宇告诉我的情况说了一遍。小林听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那你明天要回去吗？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你不用去了，公司那边请不了那么多天假。再说，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小林点点头："也好。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帮你收拾行李。对了，家里还有多少现金？"
我愣了一下："怎么了？"
小林看了我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办这种事总是要花钱的。再说，小宇他们家情况不太好，你得帮衬一下。"
我感动地看着妻子。虽然她不愿意跟我回去，但在钱这方面倒是很体贴。这或许就是她表达关心的方式吧。
"家里保险柜里还有两万块，"小林说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信封，"你先拿着。要是不够再跟我说。"
我接过信封，心里既感激又有些酸楚。结婚这么多年，小林一直不愿意回我老家，说是不习惯农村的生活。我知道她其实是怕面对大哥一家人的质朴和我们生活的悬殊。但此时此刻，她的体贴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谢谢你，"我轻声说，"我会处理好一切的。"
小林点点头，又回到厨房里忙碌去了。我站在客厅里，看着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思乡之情。
大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跟你说啊。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了机场。坐在候机厅里，我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大哥的样子。
大哥比我大十岁，从小就是我的榜样。他读书成绩好，本来有机会考大学，但为了照顾家里，选择了留在村里务农。我则在他的鼓励下考上了大学，后来留在了城里工作。
每次回老家，大哥都会拉着我喝酒，聊些往事。他总是笑着说："小明啊，你能在城里有出息，我就放心了。我这辈子就是个庄稼汉，但看到你，我就觉得值了。"
想到这里，我的眼眶不由得湿润了。大哥，你的付出我都记在心里，可我却没能经常回去看你。这份愧疚，恐怕要伴随我很久很久了。
飞机起飞了，我看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这座城市给了我舒适的生活，但也让我渐渐疏远了家乡和亲人。而现在，我即将回到那个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小村庄，面对大哥的离去。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要坚强地面对。因为这是大哥教给我的，也是我作为这个家庭中的一员应尽的责任。
飞机缓缓降落，我的心情也渐渐沉重起来。大哥，我来了。这一次，我不会再轻易离开了。
飞机降落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往老家。坐在颠簸的长途汽车上，我看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景色，心里五味杂陈。曾经熟悉的田野和村庄，如今却显得那么遥远。我不禁想起小时候和大哥一起在田间劳作的场景，那时的我总是抱怨农活的辛苦，而大哥却总是笑着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汽车在村口停下，我提着行李下了车。刚走了几步，就看到小宇在路边等着。他比照片上又高了些，但脸上的稚嫩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忧郁。
"小叔。"小宇喊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接过我的行李。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大侄子。才几个月不见，小宇好像一下子老了好几岁。眼睛红肿，胡子拉碴，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
"小宇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你别太难过了。走，先回家看看。"
一路上，小宇简单地跟我说了一下这几天的情况。大哥是三天前晚上走的，现在停灵在家里。按照农村的习俗，应该有很多人来帮忙，但实际上家里几乎空无一人。
"就只有我媳妇和我妈在家里守着。"小宇低声说，"村里人...都不愿意来。"
我皱了皱眉头："具体是怎么回事？你爸跟村里人的矛盾有这么严重吗？"
小宇苦笑了一下："小叔，你是不知道。去年村里要修路，要占用咱家一部分地。其他人都同意了，但我爸死活不肯。他说那块地是爷爷留下的，一寸都不能少。结果把整个工程都耽误了，村里人都说我爸不顾大局..."
我听了，心里一阵难过。大哥就是这样，为了原则的事情从来不肯退让。记得小时候，村里有人偷了我们家的鸡，大哥二话不说就去理论，结果被人打了一顿。但他还是坚持要对方道歉，最后闹得整个村子都知道了。没想到这些年，他的性格一点都没变，甚至因此与整个村子都产生了矛盾。
走到家门口，我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味，大哥的遗像摆在正中间，四周点着蜡烛。大嫂和小宇媳妇正低声说着什么，看到我进来，都站了起来。
"小叔。"小宇媳妇叫了一声，眼睛红红的。
大嫂看到我，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小明，你可算来了。你哥他...他走得太突然了。"
我快步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大嫂："嫂子，节哀顺变。大哥的事，我来处理，你别太操心了。"
安顿好大嫂，我走到大哥的遗像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大哥的笑脸定格在照片里，似乎还是我上次回来时的样子。他脸上的皱纹比我记忆中的多了些，但眼神依旧那么坚毅。
"大哥，"我低声说，"我来晚了。"
擦了擦眼角，我转身问小宇："明天的葬礼都准备好了吗？还缺什么？"
小宇为难地说："小叔，问题是...现在帮忙的人太少了。按理说应该有人来帮忙准备祭品、布置灵堂，但现在..."
我明白了小宇的意思，心里一阵酸楚。大哥一辈子忠厚老实，没想到临了连个像样的葬礼都办不起来。
"这样，"我下定决心，"你现在就去镇上，多雇几个人回来帮忙。钱的事不用担心，我来出。"
小宇有些犹豫："可是小叔，雇人来...村里人会不会说闲话？"
我摆摆手："管他们说什么。你爸这辈子劳劳碌碌，临了怎么也得风光一回。去吧，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安排的。"
小宇点点头，匆匆出门了。我则开始帮着收拾屋子，准备明天葬礼用的东西。
忙到半夜，总算把大部分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坐在院子里抽烟，看着星空出神。记得小时候，大哥也常常这样坐在院子里抽烟，那时的我总是缠着他讲故事。
"小叔，你还不睡啊？"小宇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
我掐灭烟蒂，叹了口气："睡不着。小宇啊，你爸走得太突然了，我总觉得还有很多话没跟他说。"
小宇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小叔，其实...其实我爸走之前，一直在念叨你。"
我愣住了："真的？他...他说什么了？"
小宇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你。说你在城里有出息，他就知足了。他还说...他还说希望你能常回来看看。"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大哥啊大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如果我知道你这么想我，我一定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小宇继续说道："其实我爸这些年过得挺不容易的。村里人不理解他，常常说他固执。但我知道，我爸只是想坚持自己的原则。小叔，你说我爸这样做对吗？"
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小宇的肩膀："你爸没错。他是个有原则的人，这一点我从小就佩服他。只是...有时候坚持原则的代价太大了。"
小宇点点头，眼里闪着泪光："小叔，我想成为像我爸那样的人。哪怕别人不理解，也要坚持自己认为对的事。"
我看着这个大侄子，心里既欣慰又心疼。大哥，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继承了你的品格。
第二天一早，葬礼如期举行。虽然来的人不多，但在我们雇来的人帮助下，整个过程还算顺利。我站在灵柩前，看着大哥的遗像，心里五味杂陈。
村里来了几个老人，他们虽然和大哥有过矛盾，但还是来送最后一程。我看到他们眼中复杂的神色，既有心酸，也有无奈。也许，这就是大哥一生的写照吧。
葬礼结束后，我又在老家呆了几天，帮着处理一些后事。临走那天，小宇送我到村口。
"小叔，"小宇欲言又止，"你以后...能常回来看看吗？"
我看着小宇，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大哥。我郑重地点点头："一定。小宇，记住，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家人。"
坐上返程的车，我透过车窗看着渐渐远去的村庄。大哥，你看到了吗？你的儿子长大了，你的弟弟也懂事了。我们会永远记得你的教诲，努力成为像你一样正直、坚强的人。
回到城里，我把这次回老家的经历告诉了妻子。说完后，我郑重地对她说："以后我要经常回老家看看。你要是有时间，也跟我一起去吧。"
妻子看了我一眼，难得地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知道，这次经历改变了很多东西。它让我重新认识到了亲情的可贵，也让我明白了坚持原则的重要性。大哥虽然走了，但他的精神会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而我，会继续在城市里打拼，但也会时常回到那个小村庄，去看看那片承载了太多回忆的土地。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那里永远是我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