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24年11月27日，江苏连云港港煤炭码头，运输卡车正在转运刚从货轮卸运的电煤。（视觉中国 / 图）
2021年之后，煤炭的保供增产是主要目标，但更多是以核定增产、改扩建为主，而不是出售探矿权。现在煤炭供需相对平衡，才有余力来考虑内部资源的接续。
动辄百亿元的煤炭探矿权成交价也让煤企下了“血本”，山西焦煤甚至不惜花费超过半年的收入买矿。
矿业权出让收益亦是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
文｜南方周末记者 施璇
责任编辑｜冯叶
近一个月内，山西煤炭探矿权市场再度涌现百亿级大单。
2024年11月14日，在逾5小时竞价后，山西省保德县化树塔区块煤炭探矿权被山西忻州神达能源集团（下称神达能源集团）以160亿元的“天价”竞得。
根据挂牌出让公告，保德县化树塔区块煤炭探矿权地处忻州市保德县，勘探面积45.6926平方千米。于2024年10月31日挂牌，1000万元起拍，加价幅度100万元，保证金为4亿元。
受让方神达能源集团是忻州国有大型煤炭企业，由忻州市人民政府于2009年6月批准成立。
官网显示，该集团现有14个煤业公司和6个非煤直属子公司，煤矿井田总面积85.72平方公里，资源储量11.49亿吨，年产能3410万吨，总资产150.78亿元。
山西煤炭探矿权市场沉寂多年，但2024年以来，市场交易火热。截至目前，山西省自然资源厅已通过网上挂牌的方式实现6宗煤炭探矿权出让，成交价共计799亿元。
保供增产告一段落
2024年1月，山西省自然资源厅首次试水煤炭探矿权网上挂牌的出让方式，第一批挂出的两宗煤炭探矿权即引来激烈竞争。
3月13日，晋城蓝焰煤业股份有限公司以62.92亿元竞得沁水县胡底南煤炭探矿权。次日，山西教场坪能源产业集团以140.03亿元竞得安泽县白村煤炭探矿权。
兰花科创（600123.SH）、恒源煤电（600971.SH）和山西焦煤（000983.SZ)都参与了上述两宗煤炭探矿权竞拍。
山西省自然资源厅就煤炭探矿权网上挂牌事项发文称，山西省2008年以来对煤炭矿业权配置实行严格管控。2021年以来，国际国内能源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山西矿业权交易开始松动。山西须在“十四五”期间审慎稳妥推进煤炭资源接续配置出让工作，夯实稳产保供基础。
多因素叠加导致2021年国内外能源市场剧烈波动，包括新冠疫情形势好转后、经济复苏促使需求上涨，极端天气等。
一位煤炭行业资深人士向南方周末记者解释，2021年之后，煤炭的保供增产是主要目标，但更多是以核定增产、改扩建为主，而不是出售探矿权。
“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他说，通常从资源批复、获取、勘探、施工建设到出煤至少要五年，当时最好的办法是把能快速响应的煤炭资源迅速投入市场。
2022年4月国常会部署能源保供，专门提出要发挥煤炭的主体能源作用。通过核增产能、扩产、新投产等，当年新增煤炭产能3亿吨。
核定增产即有关部门根据煤矿实际情况，允许煤矿在原有产能基础上增加煤炭产量，等同于提高产能利用率。
据长江证券研报，2022年全国新增煤炭产能合计3.02亿吨，其中49%来自生产矿井核增，2023年前三季度新增产能1.23亿吨，核增比例提高至55%。在2021年10月增产政策全面发力阶段，政策允许煤炭企业先释放产能，再完成核增程序。
研报还显示，持续高强度生产导致煤矿采掘接续严重紧张，安全事故频发。2024年后核增产能将明显减少。
推进资源接续
上述煤炭行业人士称，现在煤炭供需相对平衡，才有余力来考虑内部资源的接续。
山西自然资源厅在上述文章中写道，近十年内，山西省将有约221座煤矿资源枯竭，影响年产能两亿多吨。为保障山西煤炭工业后劲，山西要有序推进煤炭资源接续。
据《山西省矿产资源总体规划（2021─2025年）》，到2025年，山西煤炭产能须稳定在15.6亿吨/年以内、煤炭产量保持在14亿吨/年，煤矿数量900座左右。
另据山西省安全生产委员会办公室2024年1月公布的信息，山西省共有煤矿888座。同月公布的山西省政府工作报告显示，2023年山西省煤炭产量达13.78亿吨。距离规划目标仍有部分空间。
“当下煤炭属于比较优质的资产。”厦门大学中国能源政策研究院院长林伯强对南方周末记者说，相较于前两年，现今煤价借由长协机制已得到相对有效的管控。鉴于电力需求呈持续增长态势，对煤炭的需求会始终存在，故而吸引了相关企业着手储备资源。
据上市公司公告，参与竞拍探矿权的煤企都是为了保障公司后备资源储量，助力后续可持续发展，且均遵循就近拿矿原则。
潞安环能（601699.SH）在2023年年报中就已提出，按照“能争尽争、应拿尽拿”原则，突出抓好上马、西营等整装资源和五阳、后堡等扩区资源市场化竞买工作。
动辄百亿元的煤炭探矿权成交价也让煤企下了“血本”，山西焦煤（000983.SZ）甚至不惜花费超过半年的收入买矿。
2024年前三季度，山西焦煤营收330.93亿元，同比下降18.68%；净利润28.46亿元，同比下降49.52%。其中，上半年公司总营收为215.7亿元。山西焦煤拍下的探矿权成交价为247亿元。
信达证券近期研报显示，山西挂牌转让的探矿权大幅溢价，吨资源成交价格在10-30元之间(不含煤矿开采期间按照销售收入2.4%支付费用)。相较一级市场交易活跃度和溢价水平越来越高，当前二级市场估值仍处于低位。
有一宗煤炭探矿权就以流拍告终。
2024年6月3日，山西省自然资源厅挂牌山西省翼城县隆化北区块煤炭探矿权。该宗探矿权勘探面积101.5882平方千米，起拍价2200万元。而目前已成交的煤炭探矿权勘探面积最大不超过74平方千米，起拍价最高为1600万元。
长期以来，山西形成“一煤独大”的产业结构，地方经济和煤炭工业关系密切，矿业权出让收益亦是财政的重要来源之一。
2024年前三季度，山西省GDP为17532.53亿元，同比增长1.8%，远低于全国平均增速4.8%，在31个省份中垫底。全省规上工业增加值同比下降0.9%，其中，煤炭工业增加值下降0.3%。
10月30日，山西省自然资源厅副厅长、新闻发言人武耀文在新闻发布会上表示，2024年以来，该厅通过矿产资源市场化配置，形成了公平竞争新机制，促进了矿业发展可持续，支持了矿产开发集约化，助推了财政收入稳底盘。
“今年以来，我省公开竞争出让5宗（11月又有一宗）煤炭探矿权和1宗铝土采矿权，预计新增煤炭产能2400万吨，同时实现财政收益约684.83亿元。”武耀文称。
山西的煤矿开采已实现智能化。（视觉中国 / 图）
谁能竞得资源？
上述6宗探矿权，主要由山西省属煤炭国有企业竞得。
山西探矿权出让要求显示，竞买人需有建设和运营120万吨/年及以上现代化煤炭矿井的实力，业绩以及净资产30亿元以上。
2020年起，为破解省属煤企大而不强、同质化等问题，山西省将原先的七大国有煤炭集团重组为四大集团，分别是晋能控股集团、焦煤集团、潞安化工集团和华阳新材料科技集团。
据山西科城能源环境创新研究院报告，2022年山西省国有煤企总资产占全省全行业比重约80%，贡献全行业营收58%、税金75%。该研究院是山西省一家专注气候变化、能源转型等主题的非营利研究机构。
2024年3月以来，四大煤炭集团旗下公司频频出手，瓜分了4宗煤炭探矿权。据中国煤炭工业协会数据，上述忻州市属国企神达能源集团同省属四大集团一道，位列2022年中国煤炭企业50强。
山西省共有6家企业进入该榜单，剩余一家为山西晋城国资委实际控制的山西兰花煤炭实业集团。后者旗下兰花科创亦参与了上述煤炭探矿权竞拍。
山西教场坪能源产业集团，是6宗煤炭采矿权竞得方中唯一一家民营企业。
据其公司官网，教场坪能源产业集团成立于2007年，总部在山西朔州，旗下共有8个子公司（其中5座煤矿），产业包括煤炭生产、铁路运输、机械制造等。矿井核定生产能力750万吨/年。
集团实际控制人张来栓之子张晋芳一度被视为成功转型的“煤二代”，他创办了显示芯片设计企业北京集创北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下称集创北方）。该公司于2022年冲击科创板，但IPO期间遭到举报。
2023年7月，上交所因信披问题、内控缺陷等违规行为对集创北方、张晋芳及“陪考”IPO的保荐券商和会计师事务所等予以监管警示。
山西省自然资源厅发文称，采取网上而非线下挂牌的方式除了响应相关政策要求，全面推进和实施电子化交易外，也方便全国各地企业参与，有利于形成充分竞争。
由安徽省国资委实际控制的恒源煤电（600971.SH）先后两次参与山西2024年的探矿权竞拍，不过均未竞得。
“跨省拿资源一直是个讳莫如深的话题。”上述煤炭行业人士表示，除非大型央企参与，通常都是本省企业拿自己省份的资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