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商标被抢注，严重影响出口，宁波一家企业绝地反击，受阻两年多的出口，终于恢复正常，并在今年的维权诉讼终审中大获全胜。
当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走出去”，寻求市场版图扩大时，也遭遇了烦恼：商标在海外被抢注。从绍兴的女儿红、杭州的龙井茶、北京的王致和等老字号，到新能源汽车品牌等新势力，都有过在海外遭遇山寨的经历。
山寨品牌如一堵堵墙，拦在中国企业出海的道路上。出海企业为何频遇商标抢注？又该如何维护“正牌”权益？
“海外的李鬼，一个接一个往外冒。”说到商标在海外被抢注，绍兴一家酒企负责人表示，这一问题已经困扰绍兴酒产业发展多年。
绍兴黄酒。朱银燕/摄
作为绍兴的一张金名片，绍兴酒香飘出国门的同时，近年来在境外市场商标被抢注、产品被假冒现象时有发生。
在日本，绍兴酒被抢注的商标有“绍兴酒物语”“绍兴花雕酒”“女儿红”等；在新加坡，被抢注的商标有“水仙王绍兴花雕酒”。“会稽山”酒类商标也曾被代理商在日本市场抢注，会稽山绍兴酒公司最终只能以高价购买商标。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被抢注的一款酒，在日本市场曾一度被视为正宗“绍兴酒”。
绍兴酒的遭遇，是国内商标被海外抢注第一波“受害者”的缩影。
据国家工商局相关统计，早在2005年，中国约有16%的企业的商标在国外被抢注，集中在老字号上，例如“王致和”“老干妈”等商标被德国欧凯公司抢注，“英雄”金笔、龙井茶在日本被抢注。
近些年，国内消费新势力不断崛起，也成为海外商标抢注重灾区。
伦敦街头出现了山寨的“鲍师傅”糕点门店，门头、商标等与国内正牌门店高度相似。
近年来风头崛起的国内茶饮品牌也有类似的遭遇。长沙知名茶饮连锁品牌“茶颜悦色”，被留学生在韩国抢先注册商标。2022年，瑞幸咖啡在泰国出现“高仿”门店，瑞幸发布辟谣声明，称未曾在泰国开店。
中汽信科知识产权团队在海外商标监测工作中发现，一位越南个人申请人自2015年1月起，持续在越南规模性抢注国内外企业商标60余件，涉及的企业大部分为中国企业，其中不乏知名车企，小鹏、腾势、欣旺达、宁德时代、极狐、理想、阿维塔等品牌。
抢注车企商标详情。
来源：“汽车知识产权”微信公众号
具体到出口大省浙江，浙江省知识产权保护中心此前表示，新能源汽车、储能设备和我省三大科创高地等高新技术产业领域，海外商标抢注呈现多发态势，其中包括“极氪汽车”、“超威电池”、“正泰新能”、“奥泰生物”和“东方基因”等省内知名品牌。
根据《2023年浙江省出口名牌商标抢注监测报告》，共计发现82件疑似抢注商标，涉及企业52家，被抢注最多的类别为第7类（机械设备），占被抢注商标的36.6%。在抢注区域上，亚洲新兴市场之一的印度尼西亚，涉及27件，占比达到37%。
中国贸促会专利商标事务所有限公司商标代理人丁苗此前表示，近年来，海外商标抢注情况较为严重：“在过去20年间，出口商品的商标被抢注的数量已大于2000件，每年无形资产的流失达到了10亿元左右。”
从近些年国内企业遭遇的商标抢注情况来看，海外扮演李鬼的主体大致分为以下三类：
职业商标掮客批量抢注。在海外，通过批量抢注知名国内企业的商标，坐等国内企业发现，然后“敲上一笔竹杠”，这对抢注人来说是低投入高回报的生意。
海外竞争对手设立障碍。由于担心物美价廉的中国企业商品进入市场后，抢占市场份额。通过抢先注册中国企业的商标并提起侵权诉讼，将中国企业挡在门外，形成贸易壁垒。
代理商抢注换取利益。一些出海企业的国外经销商或代理商，以抢注商标作为筹码，要求获得在该国的独家代理权，以达到垄断该国市场的目的。
瑞幸咖啡此前就泰国出现仿冒门店的声明。来源：瑞幸官博
业内人士指出，目前众多国家对商标采取的是先申请原则，也就是说谁先申请了，谁就能获得保护。如今，海外的李鬼正变得更“鬼”了。瞄准国内有潜力的新势力企业，不等国内公司开拓市场，就先申请商标，再以商标为筹码谋取利益。
“在海外我们维权确实很困难，每个国家的法律不一样，需要耗费的精力和资金都很大。”浙江一家外贸企业负责人无奈地表示。
海外遭遇李鬼之后，企业要维护自身权益遇到了一定困难。
因为，一旦涉及商标海外侵权，国内品牌需要在侵权地进行诉讼，在他国司法框架内解决问题，这对于企业的海外维权能力和维权成本，都是巨大的考验。
此前，在泰国注册了瑞幸商标的泰国50R集团起诉瑞幸，要求瑞幸赔偿其经济损失100亿元泰铢（约合人民币20亿元）。去年12月，泰国知识产权和国际贸易中央法庭的相关公告称，中国瑞幸咖啡败诉。
尽管五花八门的假冒侵权行为，严重侵犯了绍兴酒的合法权益，但在维权上，成功维权仅一例，且发生在绍兴本地。2019年，依托“黄酒商标维权办公室”，绍兴市场监管部门端掉了境外市场仿冒塔牌绍兴酒的绍兴柯桥生产窝点一处。对于众多市外、省外的外销生产窝点，执法维权通常鞭长莫及。海外商标保护，也同样颇在眉睫。
商标作为企业的重要资产，在国门外能否得到较好的保护，直接关系企业海外市场的拓展。从宏观上而言，更是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必答题。
被抢注企业数量及占比、近年预警被抢注企业趋势。
来源：《中华商标协会会员企业2023年度国际商标监测预警报告》
随着越来越多的企业“走出去”，我国出海企业商标等知识产权保护正得到重视，相关举措不断跟进。
国家知识产权局知识产权保护司副司长宋蓓蓓此前介绍，“国家知识产权局已累计组织专题培训近千次，培训37万人次，帮助各类经营主体提升海外知识产权保护的意识和能力。”
国家层面已遴选海外纠纷应对指导专家119人，各地遴选海外纠纷应对指导专家总数超1800人。2024年上半年，累计指导应对海外知识产权纠纷案件166件。
10月16日，浙江省召开全省知识产权保护要情通报会。省市场监管局表示，在海外保护方面，新增温州、绍兴2家国家海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中心地方分中心，全省总数量达8家，位列全国第一。
浙江打造“浙江知识产权在线”海外保护模块，开展对全球195个国家和地区商标数字化监测，共提供涉外知识产权纠纷应对指导服务90次，发布风险预警信息531条，重点案件应对指导率达100%。
“企业要懂如何抢占海外市场，更要重视海外游戏规则。”浙江大学光华法学院教授张伟君表示，从以前的老字号再到如今国内诸多新兴产业的商标被抢注，一直在提醒企业，对商标等知识产权的海外预警和布局保护，仍是出海短板。
从出口贸易总额来看，2022年广东省出口贸易额5.33万亿元，同期海外商标申请14.88万件；2022年浙江出口贸易额3.43万亿元，同期海外商标申请2.62万件。对比广东省的出口贸易总量，浙江海外商标布局数量明显偏少。
去年，浙江海外商标疑似抢注企业区域分布。
来源《2023年浙江省出口名牌商标抢注监测报告》
目前不少出海企业，往往更重视盈利、市场，出于成本考虑，没有为商标保护提前进行海外布局，致使商标被恶意抢注。省去了商标监测、法律咨询、提前注册等法律成本，却多了维权麻烦，从而导致出海受阻。
民营企业众多的萧山，此前就由当地法院发布提醒，为应对国外品牌抢注风险，企业应提早了解海外市场，提前进行商标布局，在域外尽早注册商标。如果商标被恶意抢注，企业在商标注册国可以用提交异议、申请撤销或诉讼等方式维护自身合法权益。
“从亡羊补牢，到未雨绸缪。”在张伟君看来，商标的海外保护的主体，归根到底，仍在于千帆竞发角逐海外市场的企业。既要懂得如何进军国际市场，更要懂得凡事预则立，深入了解海外市场的游戏规则，积极布局商标等知识产权保护。
来源：浙江贸促综合整理自潮新闻 （执笔 杨一凡 朱银燕 黄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