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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中总结报告
我一直期待和这位阿联酋法律界的杰出人物共进午餐。
我曾经和Habib Al Mulla博士有过交往——他在剑桥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因此大家称他为“Habib博士”。他口才出众、善于辩论，坦率、直接，但也饱受争议。他的助手告诉我，他不仅精通法律，也热爱美食。
这次会面远超我的预期。在一个半小时内，我们仿佛展开了一场全球美食之旅，享用了七道佳肴，深入地探讨了迪拜的法律和道德现状。更重要的是，博士表达了对阿联酋法律、媒体和金融体系进行彻底改革的真诚呼吁。
从今往后，这才是午餐应有的样子！
[图：Habib博士（左）、主厨Nasser（中）与Frank Kane（右）]
当我们品尝“Octobite”——一道由土豆煎饼配油封章鱼和阿根廷青酱制成的精致小菜时，博士向我介绍了他的网站“The Food Advocate”。他在上面点评了超过一千家餐厅，还出版了一本美食指南A Foodie's Guide to the World of Gastronomy。“我会先研究要去哪些餐厅，然后给出我的评分和点评。问题是有时很难订到位子。” 现年63岁的博士笑言。
显然，这些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问题。他的美食指南和网站收录的餐厅遍布全球，东起东京，西至洛杉矶，囊括了无数最负盛名的顶级餐厅。
他并未直接回答他最钟爱的餐厅是哪家，而是如数家珍般地列举了西班牙巴斯克、瑞典斯德哥尔摩的几家餐厅，还特意点名了上海的Ultraviolet。“这些餐厅都非常出色！”
“现在见到我，别人不再向我咨询法律意见，而是向我要餐厅推荐。” Habib博士笑着说，“能在这方面获得成就，确实有些始料未及。”
[图：Habib博士的美食地图]
他创办的律师事务所Habib Al Mulla & Partners成立于1984年，在阿联酋转型为国际金融和商业中心的过程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该事务所曾为迪拜国际金融中心（DIFC）的法律框架提供咨询意见。现在，DIFC已成为该地区最顶尖的金融市场之一。
促使我向博士发出午餐邀请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在莫斯科新开设的办公室。这是继伊斯坦布尔后的第二个海外分部，尽管巴格达也一直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上第二道前菜时，我们讨论了拥抱俄罗斯这一颇具争议的话题。
俄乌战争爆发后，大量国际律师事务所撤离俄罗斯，留在那里的公司在西方制裁和诸多银行限制中步履维艰。在此情境下，进入俄罗斯市场无异于无视西方法律体系，或者反映阿联酋对俄乌冲突始终如一的中立立场。
Habib博士坦言，开设事务所主要是基于商业利益的考量。大量俄罗斯商人迁居至阿联酋，而阿联酋的企业家们也密切关注俄罗斯市场的新机会。
“如果俄罗斯人都搬来阿联酋，那我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他还强调事务所严格不与受制裁的个人或实体打交道。
“针对俄罗斯的这些制裁并非来自联合国。如果是联合国制裁，那就另当别论了。”
全球多个经济体，如中国和印度，也持类似态度，都愉快地和俄罗斯继续开展业务。
俄罗斯市场颇具冒险性，他们对既定的监管框架并不总是严格遵守。我问博士，这是否可能影响阿联酋的国家形象？
他解释道，大部分在阿联酋的俄罗斯商人都涉及大规模交易，需要与政府密切合作，“他们在跟合作伙伴和客户的交易中都格外谨慎。”
此时，主菜帝王蟹意面和烤海鲈鱼上桌，份量适中，均由主厨Nasser亲手烹制。但我已经快吃饱了。
当时我隐约觉得，当下或许是Habib职业生涯中最受争议的时刻——正值他与美国法律巨头Baker McKenzie分道扬镳之际。
他强调，他不会为涉及毒品或卖淫的任何案件辩护。作为虔诚的穆斯林，他即便在高档餐厅都滴酒不沾。
“你们把没有酒的饭叫什么？” “早餐。”我开了个玩笑，大家都笑了。
他点了一杯加冰和柠檬的零度可乐，我也只得压抑住想要来点烈酒的冲动。
Habib博士在沙特没有业务，因为那里的法律市场“已经饱和”，他也不常去那里。但他认为，
如果沙特解除酒精禁令，影响将远超阿联酋当年解禁的效果，是“更大的一步”。
随后上桌的是摆盘精美的桃子、巧克力挞和开心果冰淇淋。
Habib博士在阿联酋的经济和法律体系中享有现代化改革者的声誉，因此我特别想听听他对阿联酋当前形势的看法。即便在如今动荡的地区环境下，阿联酋经济依旧蓬勃发展，这种状态还能维持多久？
“我认为短期内会受到影响，这种繁荣最多还能再维持两年。” 他回答道。
博士说得非常具体，我问他，都有哪些因素可能导致经济增速放缓？
“通常来说，区域动荡可能反倒让阿联酋受益。但真正制约发展的，是日益上涨的生活成本。这首先影响到房地产，然后波及到其他方方面面。”
他特别提到“荒谬的学费”和政府各项费用，认为这些成本将成为经济增长的障碍。
“现在在迪拜做生意成本很高。坦白说，对初创企业来讲，迪拜并不便宜。”
他的几名员工已经申请远程办公，“他们告诉我，‘让我们在自己的国家工作吧，我们愿意薪资减半，还是能省下不少学费。’”
对于不断飙升的房屋租金，他呼吁政府遏制租金的快速上涨，堵住房东逐步加租的漏洞，并禁止房东威胁或驱逐租客。“这些行为当然需要被制止。”
即便是迪拜的金融界顶尖人士也感受到压力。“我认识的投资者如今都更倾向于在阿布扎比的ADGM（Abu Dhabi Global Market）注册公司，而不是在DIFC，因为ADGM更便宜。即便到他们这样的级别，都还是会对高昂的支出考虑再三。”
喝咖啡时，Habib博士继续说道：
“我认为，当前迪拜面临的最大挑战和风险，正是日益攀升的生活成本。一旦失控，将达到难以承受的地步，甚至难以逆转。”
“那些动了念头考虑离开迪拜的人和公司，最终可能都会真的选择离开。一旦搬离，再让他们回流几乎不可能。”
“吸引百万富翁远远不够，那只是冰山一角，我们还需要留住更多的中产阶级。”
我们聊起了美国大选、阿联酋法律市场的竞争和银行业等话题，我感觉Habib博士还有许多深思熟虑的观点等待分享。
“接下来，您觉得阿联酋需要在哪些方面进行现代化改造，或者进一步完善？”我问道。此前，Habib博士一直呼吁阿联酋对法律、金融和媒体的基础设施进行深度改革。
“阿联酋没有资本市场法。虽然有两个主要证券交易所，商业公司法中也涵盖一些规定，但依旧缺少资本市场法。比如埃及就有资本市场法。”
“如果没有资本市场法，阿联酋将难以成为全球领先的经济体！”
他随后还谈到了刑法：“我认为整个阿联酋的刑事体系需要全面改革。你不能在21世纪，把自己呈现为一个现代经济体，却仍然在警方或检察机关讯问期间，剥夺被告拥有律师的权利。”
结束了近两小时的美食和服务，我查看了这顿午饭的账单——726.5迪拉姆。
谈到媒体现状时，Habib博士抛出了他的最后一条重磅观点。他表示自己不再阅读区域媒体的报道，但偶尔会看《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我问博士，“如果阿联酋有自己的‘金融时报’，会有怎样的影响？”
“我认为会是一件前景非常看好的事情，但在此之前需要首先做到两件事。首先，需要持续投入—新闻业不是立竿见影的生意。其次，你得给予记者一定的言论空间，不能把他们当作政府的喉舌。如果你想让媒体赢得公信力，就需要在法律范围内让他们自由发挥。如果只是复述政府的声明，读者都能一眼看出。”
能从这样一位受人尊敬、极具影响力的阿联酋人的口中听到这些见解，这顿午餐，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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