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落入我一生的黄昏（组诗）
文/以粟
我害怕的
我想在你深邃的一生里
种下一个浅薄的四月
那里，喜鹊有它的野果
云朵简单
阳光笔直
叶子柔软得能捏成星星
吹芦笛的人背靠山坡
把大地
吹进风的耳朵
可多少次
我远远见你
却把花环藏到身后
用裙角擦手指
我不怕淋雨
不怕赤脚蹚过麦田
可我多么害怕你突然来到
怕我辫子上的狗尾草
眼睛里的井水
让你惊慌、烦躁
我怕你不知所措
或者面无表情
也怕你勉强微笑
我最怕的，是你退到
干净的红砖路上
将我用泥巴捏的春天
掸掉
一首生生不息的诗
是不是
没人对你提起过
大地被春天劈开的位置
长着一首生生不息的诗：
像树
像雨水
像摇曳的远方的田
像你，去掉爱情
字是一簇一簇醒来的
花朵也是；
风的手稿落在草坡上
被荠菜的牙齿读得清香；
云影低垂，让水塘怀着
喻体延宕的悠长
不知去向的种子，同你一样
是不适合做尾韵的：
要多么松软宽厚的人间
才能把它们，一一接住
铅笔
有时，只是为了听一听
那沙沙的安静之声
安静地交换着
一张纸的白
如同在院子里搓一根烟
而它最安静的
是将一生
落在一首诗里
在这儿，能看到它清晰的韶年
和钝下来的暮年
琐碎地填补着
韵脚伸展开的缝隙
像填补一棵树的风
背着影子散步的晚上
影子开始惨淡的夜晚
是用来被行走的
是用来看
时光越走越深
而你与它重合的部分
越走越浅的
已经厌倦了在满城的荒芜里回忆爱过的人
而我还在走，把
日光紧箍了一整天的身体
扯蓬松，甚至
抖落一些在地上
像一棵树
抖落它的叶子
和世间尘埃
这样的树
在天底下
通常会显得高一点；
而过去的许多年
倒在地上
我却不敢扶它们起来
夜晚落在湖水里
让我再看一眼这样的夜晚
它被一片湖铺开
从天上往下流
灯光是渗出来的
万物涌入与它们互文的颜色里
远山低伏——
这枚时间里最坚硬的孤岛
也落向它的软肋
这样倒流的夜晚
低头，能看到
天空哭泣的眼睛——
如一首诗的诗眼一样湿润
用它睁开的那个夏天
让蝉声拉得很慢
逆着幽暗的波纹
偶尔浮起
这世上那么多对称之事
夜晚是白昼的底片
它们以缺口相拥
黎明顺着星空的裙角往上爬
而你的眼睛，落入我一生的黄昏
我在湖里见过天空的折痕
还有云和树的
真想把你挨着我的一半也折进去
封在冬天缄默的唇里
多么悲哀，你从时间的镜子的另一面走出去
空出的位置比你更具体
那留给“我爱你”的位置——
我却写不出一首诗，将这几个字装进去
秋夜
每当想起你，夜
总是不够辽阔
不够我把不停翻涌上来的疼
一一铺平、直到漫过星河
就像这城市
不够铺平翻涌的月色
我看着夜的黑
被桥上一座接一座的灯分割
被灯下的车流分割
被行走的我分割
每部分都共用同样的嘹亮
和沉默
从一棵银杏走到下一棵
再走回来，影子也跟着
变深、变浅、再变深
好像一层又一层的我
从寂静得认不出的身体里
脱落——
它们撞上人行道、水洼、
和一辆始终没被骑走的单车
回来、再撞上、不断重蹈覆辙
却不能从我身上卸下一个秋天：
哀伤如此深厚
它不允许我单薄
忆静园 流星雨
那时候我们不说勇敢
如八月一样沸腾
把自己往草地上摊
看我们八月的旺盛的身体里
长出莺尾草、
不熄灯的虫鸣、
和叶兰
把天空倒悬
仰卧处就都是山巅
宇宙横流，唯我们是泉眼
四肢的一头连着大地
另一头是巨大的表针
每次翻涌
都拨动时间
那景象过于盛大：不是说流星
而是让八卦、情话、鬼故事、猜拳
都停下的尖叫。那晚
我们才是银河眼里的流星
躺在草绿的教堂顶端
目光火红，无抵押地燃烧、
擦汗、跳喊，在未来之前
今夜，燕园 的雪没有落在南方
这更令人想念那些陈旧的冬日
湖面僵硬如塔，如等待
而天灰得
不剩什么借口了
没有一棵树先开口
十二月的骨骼过于嶙峋
把凛冽举过头顶，却握不住
它融化的部分
图书馆南门的灯也不会揭穿你
若非一只猫跳下来
掌印浅薄，谁又来泄漏
这燕园深处的厚
厚得将纷扬的年头往路上按
厚得写不进一个名字
厚得压住十八岁
另一头却挑着异乡的夜
这是它最厚的地方
这是它最后的地方
你站起身
竟掸不掉一片雪
作者简介：以粟，九零后诗歌爱好者，一个坚持用平凡的文字写平凡的情感的普通人。
品味青春（组诗）
文/孙子夜
生命十四行
是什么力量预示我重新开始
让我擦亮迷茫的目光
希望曾经伴着泪水流淌
淹没在如烟如缕的往事之中
犹如来自天籁的一股乐音
穿透时空若阳光泻下的飞瀑
透明的灵感活跃全身的细胞
蕴积心中的激情将要爆发
一切总是悄悄地改变
有时迷失的自己找不到方向
但还有守望盘踞孤寂的心田
信念的驱动使我再次苏醒
星星点点的欲火令人目眩
我转动青春的砂轮去打磨生命
交出
岁月如刀，一年年逼迫季节
交出花朵，交出暴雨
交出落叶，交出冰雪
一年年也逼迫我
交出迟疑，交出幻想
交出青春，交出迷茫
天人合一，交出的答卷太多
不同的境遇被年轮打磨
生命迸溅的火星有了变数
我试图与季节和而不同
怀抱迷途知返的冲动
只等被锋利劫持，交出内心
经历过
经历过，就变得很坦然
面对曾经射来的暗箭
优雅的转身是最好的盾牌
这人世间的恩怨
被莞尔一笑轻松化解
努力活出一棵树年轻的样子
栉风沐雨，依然蓬勃
不惧寒霜冷雪，昂扬和挺立
让每一个仰望的人心怀敬畏
不能改变的就交给命运
经历过的就交给岁月
一颗坚韧的心
如被暴雨淘洗过的天空
乌云散后，是另一场蔚蓝
被时间逼迫
无形的压力来自时间
我们被一秒秒一分分
一天天一年年逼迫
最终与青春渐行渐远
时间的潮水渐渐上涨
包围脚踝浸过双膝
漫向胸部逼近脖根
让你呼吸沉重发一声叹息
从稚童到少年走向青春
从青春变成熟化作睿智
在时间的逼迫中
青丝逐渐落满了白雪
我们像一株青春的植物
被时间一寸寸割去根茎
总有一天匍匐在地
只留下倾听世界的记忆
凝视一根白发
偶尔在鬓脚发现一根白发
泛着银光闪着清亮
我久久地凝视
发现岁月的风霜
已开始悄悄浸染我的青春
谁，在生命的过程中
都会青丝越来越少
白发愈来愈多
这是无奈的选择
让你在黑白转换中阅尽沧桑
我轻轻拔下这根白发
迎着光仔细端详
所有经历忽变得如此单纯
相同的是白发的色泽
不同的是青春真实的含量
青春时光
我把最美好的青春时光
安置在梦幻的草地上
轻轻撷取，好好存放
作为一种生命的珍藏
当第一缕阳光来临
让温柔的风吹拂全身
我会碎裂成花瓣
沉醉在安静的芬芳里
一本旧书还在手中翻卷
如春水荡漾心间
穿过岁月的樊篱
抵达幸福生长的地方
刹那阳光
窗帘缩到角落
一束阳光倾泻而入
金色的纤尘里
闪着一种温暖的光泽
心想留住这样的场景
享受一个人的清欢
低眉之间
晃眼的阳光却偏了位置
未曾端详
刹那阳光已成过往
匆匆流逝的瞬间
多像青春之潮
如水漫过我恐慌的心岸
作者简介：孙子夜，中国作协会员，安徽省作协理事，蚌埠市作协主席，主任编辑。诗歌散见《诗歌月刊》《诗歌地理》《安徽文学》《香江文坛》《中国汉诗》《雨露风》等杂志。曾获《诗刊》社、《中华辞赋》杂志社举办的全国诗歌大赛“宽窄诗星”奖。著有散文诗集《子夜心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