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慕的回眸
重建脑沟兵工厂（二）
刘贵福点点头。从6月中旬开始，化整为零分散突围后的四所兵工厂干部工人们，开始向马店头以北的后渠村陆续集中。有部分职工突围时走失，也有些干部职工被俘或者牺牲，集中后的干部职工不到200人。刚集中到一块，吃饭都成问题，情绪低落是难免的。有些人突围后直接回了老家，或怕吃苦，或被枪林弹雨吓住都有可能。毋庸置疑，留下来的都坚定的革命者，既然敢留下来，就不怕敌人的第二次第三次扫荡。革命之坚决，抗日之坚定，这就是革命战士的意志和情怀。
一周之后，刘鹏等人在骡马客店外，召开了兵工厂全体人员大会。刘鹏在大会上作报告，他的讲话若干年后，刘贵福回忆起来还是那么激情澎湃。他挥起拳头大声说：“同志们，共产党、八路军是打不垮的，日本侵略者必败！他们炸毁我们一个兵工厂，我们就重新建两个三个，他们杀害我们一个同胞，我们就有两个三个甚至十个百个同胞加入抗日行列中来。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为了中国革命的胜利，我们要团结起来共同抗敌。把我们的兵工厂做大做强，多制造枪支弹药，为前线将士们做好坚强的后盾，他们每消灭一个敌人，每打赢一场战斗，都有我们的贡献和荣誉。”
抗美援朝胜利后，大家相聚在北京，刘贵福等人去看望老领导刘鹏将军，说起当年在脑沟马厩里的兵工厂，均不无感慨。
刘鹏说：“你一眼就相中了那两个骡马客店，你说那可是现成的车间厂房，把设备搬进去就能开工。”
刘贵福笑道：“我还相中了北院的那片马厩，实际上那就是一片简陋的木棚子，喂马的地方怎能不漏风撒气，说来那可给咱们解决了大问题的。”
熊杰说：“你让王玉青、张振庭他们把马厩打扫干净，又把几个‘通天虎钳’打木桩埋到地上，然后搭上一层厚木板，组成一长方形工作台，其实就是木板案子，看看，这就是老刘说的钳工组。”
刘鹏说道：“我记得在大门外的草棚子里还有一座烘炉，经常传出有节奏的叮当声。”
“对，烘炉用来淬火、发蓝和锻造。”刘贵福说。
“骡马南客店蛮大的，有两套四合院。”熊杰说。
“那也叫四合院？你看看咱北京的四合院，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刘贵福说，“那充其量也就是个四方院罢了。”
“那在当时也很难得。”熊杰打断对方的话，“那个大门就在西客房的中间，北头是工务科，南头是木工组，东房北头是你的住处兼办公室，南头是检验收发室，南房是马厩，东头是样板组，西头是材料科。我没记错吧老刘？”熊杰如数家珍。
刘贵福沉浸在回忆中：“夜间干活，照明用的是大碗蓖麻油灯，灯草像手指这么粗，是家属们用旧棉花套子搓成的，现在想来那种光亮能好用吗？但是，当时就是很满足，感觉很亮堂。”
“院外面大树上挂着一截道轨，大家一听到当当响声，很快走进车间厂房各就各位，哪里有什么迟到早退，大伙铆足劲儿，一切为了前线。”熊杰说。
刘鹏深情地说道：“当时的压力很大，四所在梁沟的生产规模同黄崖洞一所不相上下，全厂职工近700人，加上从总部特务团调来的一个营，是比梁沟村还大的一个小镇子。”
“是的，我记得钳工部有300余人，机工部150多人，铁工部70人。”刘贵福接着说。
“工务、检验、材料、记工等管理人员有30余人。一走进机工房，蒸汽机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熊杰也说道。
“兵工厂使整个梁沟山谷从沉睡中醒来。但是一到脑沟，几乎就像建造房子那样推倒了重来。刘贵福认为那是他到太行山革命根据地后，最黑暗的日子，最艰难的岁月。兵工厂是制造枪炮的处所，所有的机器设备都没有动力，怎么干？车钳刨铣钻床，还有拉线机、深孔钻床等设备。一般人连想都不敢想，这也是我们八路军兵工厂的独创，所有机器设备的动力系统，我们用人工摇动，在每台机床前面安装一个自制的大轮子，民工摇动大轮子，用皮带带动机器旋转。8尺车床前那个轮子最大，直径两米多。我们就是在这种环境下，把枪支弹药源源不断地送到前线将士们手中。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刘鹏坚定地说：“这是太行军工精神！这是共产党人的艰苦奋斗精神。”
熊杰继续说道：“造炮筒难度最大，工人们能把铁路道轨造成炮筒，就在那座烘炉里锻造，如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你也不相信。当时我很不解，钢轨是工字形的，炮筒子是圆筒形，两者怎么也结合不到一块，这可不是揉面团。”
“那就是在烘炉里揉面团。”刘贵福不无自豪地说道，“脑沟只有两套烘炉，在昼夜不停的叮当中制作工件。一般情况下，炮筒的来源有两个，一是无缝钢管，二是够粗的棒材。对咱们兵工厂来说，这些都望尘莫及，我们只有钢轨，只能在钢轨上做文章。这个难度很大，从失败中汲取经验教训，刚开始把道轨底座经过锻造卷成筒，然后再车成炮筒，在试射过程中发现炮筒出现裂纹，事实证明这样做不行，一旦炸膛就炮毁人亡。”
“炮膛要经受成百上千次的火药爆炸产生的压力和高温，膛压是很大的，要能承受高温、高膛压、高初速的冲击。这种前装滑膛迫击炮炮膛内没有膛线，所以对炮膛的加工要求很高。这个问题还是归国华侨技工谢宾元解决的。”
“经过反复研究试验，又把一米多长的道轨高温加热，硬给镦粗，锻造成棒材，然后进行机加工，车成炮筒，‘50小炮’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就是小型迫击炮。”
“‘50小炮’在对敌作战中起到很大的作用，总部首长给予高度评价。”刘鹏说道，“这个谢宾元是个人才，爱国热情高，放弃优越的家境，不远万里回国参加抗日，克服语言不通、水土不服的困难，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为兵工厂做出这么大的贡献，值得所有人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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