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棵茶树会拒绝武夷山这块地,但武夷山的每一棵土著茶树似乎都拒绝了走出去。
从百年前至今,武夷山茶树种质资源就是公认的多,他就像是一个种质资源的沙拉碗,无论本地种、外地引种、野生茶树,还是人工选育、培育的新品种都能在这块土地上发挥所长……
▲陈德华先生90年代末期在前兰开辟的品种园,如今保留着30多种品种,基本上都是福建省乌龙茶品种中被认定的国家级、省级良种
1943年,林馥泉在《武夷茶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一书中有记:
“武夷本山所栽培之茶树品种,就目前调查所得,由生态及品质上完全不同者,计有十种即如上述之菜茶、水仙、乌龙、桃仁、奇兰、铁观音、梅占、雪梨、黄龙、肉桂等是也。其中菜茶系本山原来品种。栽培最多,占全茶量85%。至于水仙、乌龙以及铁观音、梅占、奇兰等,概为外来种,传入历史甚渐。”
从有岩茶栽植品种记录起,外来品种在武夷山一直占有可观的种植比例,水仙就是一个代表性的例子。
但是林馥泉在1943年的调查记录中,光是慧苑岩茶树花名表中的茶树就有近300余个,而作为茶王的大红袍和同样是省级良种且又是武夷茶当家品种的肉桂,别说走出省外了,在福建乌龙茶区良种普及率达到90%以上的省内,除武夷山范围,几乎看不到这些茶树扎根的影子。
▲福建省2015年茶园面积及主栽品种分布
武夷山山区不排外,但原生茶树树种为什么没有走出去?
Part.1
历史转折中的武夷茶,
那些年的“武漂”和“土著”
武夷山的茶树种质资源无论是引进来还是走出去,其实都包含着很多历史文化的原因。
福州五口通商后,武夷茶的销路从原来陆上晋商西客开始南移,广州潮汕闽南南洋一带开始兴武夷茶,这期间又以光绪年间最为鼎盛,武夷山如今不少的外来品种都是在这个时期随着闽南一带茶商引种进来的。
▲上世纪60年代初的闽江 / 图,源网络
1940年代,有一系列关于武夷茶相对集中的出版物,林馥泉的《武夷茶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廖存仁的《武夷岩茶》、陈舜年、向馨等人合著的《武夷山的茶与风景》等均有记载:
“水仙一种系由水吉之大湖、小湖传入,历史仅数十年。乌龙、梅占、奇兰、桃仁五种,直接或间接移自安溪。”
“乌龙于道光年间,由安溪人詹金圃氏先移建瓯,再由建移植武夷。铁观音、桃仁、奇兰于二十年前方由安溪移入,产量无多。”
“玉桂、黄龙只水帘洞有数十株,闻其茶苗亦购自大湖,黄龙状似菜茶,玉桂形似大叶乌龙,当为另一变种。”
——《武夷岩茶》,廖存仁,原载于1943年《福建茶业》
“奇兰,此品种系由建宁府属小湖地方移栽武夷历史甚渐,仅三十年光景;”
“铁观音在武夷山种植年代亦不久,始于民国初年,由泉商自安溪携至武夷栽植;”
“雪梨,在山栽培无多,植于浆潭岩不上十丛,幔陀岩下仅一丛,水帘洞也只一丛,其栽植历史不久,调查系为民初由安溪茶商(芳茂茶庄经理)自安溪带至武夷。”
——《武夷茶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林馥泉,1943年
▲水帘洞青狮岩一带的老丛水仙
到了21世纪,一大批来自福建省茶科所、武夷山茶科所培育的新品种,金观音、黄观音、丹桂、金牡丹等也在武夷山大面积推广种植。
如今,黄观音在武夷山几乎成为了继肉桂、水仙之后种植面积最广的品种。
▲大坑口山场崖壁下一株看起来有些“瘦”的黄观音,但是它已经有20多年的树龄了
武夷山茶树品种百花齐放,没有尽头的种植局面,其实和武夷山百家争鸣的生产模式有一定的关系。
如今武夷山绝大多数是以小作坊的生产模式为主,但无论是大品牌还是小厂房,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一些肉桂、水仙之外代表性的当家品种。或错开生产周期提高经济效益、或用于独家的拼配配方,或作为独家的噱头,总之通过武夷山丰富的种质资源来丰富自家产品品类。
我们之前分享老丛王子家的仙女散花、叶海滨家的红牡丹、游玉琼老师的金佛等等,每次聊到这些品种的时候,他们都会露出“别人没有,我才有”的傲娇。
▲戏球家的金佛母树就生长在这个隐秘的戏球坑当中,具体是哪一株游玉琼老师说暂且保密
上世纪初,在岩主-包头的生产结构中也是如此。岩主指的是茶商,平常都在原籍,多数是闽南人。岩主在武夷山山上设有岩厂,在山麓设有茶庄,几乎是生产销售一条龙模式,当年由闽南人引种武夷山的品种想必也是出于发展当家品种的目的。
1943年廖存仁在武夷岩制茶厂概括的调查表种可以看到,不仅记录了不同茶厂所拥有的茶树品种,还另起一栏特别标注了各茶厂的著名提从。
▲《武夷岩茶》,廖存仁,原载于1943年《福建茶业》,书中对1940年代各岩厂调查记录中,专门标注了各厂的代表性名丛
提从指的是在千百种单丛种优中选优,单独制作的茶树,大概是我们现在说的名丛。这是武夷山从宋代开始就有的传统,名丛之多不胜数。
文中记录了竹窠岩的著名提丛是铁罗汉、桃花岩是虎须和佛手、桂林岩是金鸡母和白柳条、三仰峰内厂是玉桂和金锁匙,天井岩是吊金钟和过山龙等等。
▲天井老茶厂的旧址,如今已经荒废,在塌落在茶园中的岩块表面有不少建筑老茶厂凿出乘放梁柱的孔洞
一些经营茶业百数十年的老茶庄,也会出品一些官堆茶,用现在说法的就是“拼堆”的高品质茶品,并冠以特立的茶名,类似于我们常说的花名。比如集泉的铁罗汉、泉苑的白鸡冠、水仙种,且都有自己的企业标准。
这些茶树品种,或是拥有花名的岩茶产品,或是茶树本身,往往都是作为各家代表性的宣传标识,甚至很多具有机密性质,别说武夷名丛树种走出武夷山了,可能走出一家茶厂都步履维艰。
Part.2
对品种本身而言,没走出去,
是因为不够优秀吗?
至少在武夷山,这个答案是否定的。
纵观古今,有花样的地方就能吸引吃货,有吃货就能诞生更多的花样,武夷名丛之多,想必也有这个原因。
这些吃货吃到兴头也为武夷茶留下了不少的诗词文赋,晚近又有香清甘活充满东方想象的品质形容,岩茶绝对能够占有高级美食领域的一席之地。
就综合性状来说,作为武夷山原生土著茶树中选育出的肉桂品种,1985年被认定为省级良种时,审定中与其对照评估的品种就是已经是国家级良种的水仙。
然而我们看到是的是,水仙推广面积几乎遍及福建全省,而肉桂只寂寥地遍及武夷山本山,更为寂寥的是,在福建省乌龙茶品种当中,20余个国家级和省级良种,武夷山有且仅有肉桂和大红袍被认定为省级良种。
▲肉桂最早的区试试验基地,就在星村双狮戏球山场这片开阔地当中
在福建乌龙茶良种当中,很多适制乌龙茶的品种同样也适制白茶、绿茶,红茶等茶类,早年在红茶热、白茶热的市场环境下,乌龙茶区同一品种在茶园当中往往会进行不同茶类的组合采摘,以扩大经济效益,比如八仙、梅占、毛蟹等。
但是看看肉桂和大红袍,在一众良种当中,适制性就是纯粹的“乌”。
▲福建乌龙茶品种生化成分和主要农艺现状
其实从茶树种质资源特性上来说,茶树本身反应了各自原产地的生态特性,武夷山绝大多数的名丛往往都是灌木型、叶长肥厚的中晚生种。
较长的生长周期有助于内含物质的累积,加上武夷山特殊地貌山坳岩壑中矿物质和腐殖质的滋养,名丛和山场这套组合拳打出了岩茶重水求香、岩骨花香等无法复制的地理风味。
▲内鬼洞山场
一旦离开这些小区域环境,名丛的特质难以发挥。纵观武夷山,在肉桂大面积推广以前,正岩区域之外的茶产区也都是以水仙、野茶等栽植为主,少有名丛的种植。
对一个广义上的茶树品种来说,品种本身的特异性,也就是区别于其他品种的可辨认的标志性性状,退化或者表现不出来,也就失去了推广本身的意义。
▲慧苑入口处,水帘洞溪仔下单丛资源基地
另外,我们在做品种保护计划的过程中最深有体会的就是,品种本身的纯度问题。
一些可能是剪枝于同一棵母树,但因为生长环境和管理模式的差异,种性发生了变异;一些甚至母树本身都存疑,我们还听说不少像半天妖母树、茶王坑顶的茶王树、十八寨的大红梅母树这些早年都有被人偷挖、偷采的亲历者转述。
就连代表性五大名丛,每一个都有不同的版本,五大名丛集萃内容下来,半天妖断更至今也是这个原因。
▲红海棠母树
总结一下,武夷山之所以有那么多引种品种,但本土那么多的名丛和稀有茶树资源没走出去,有一定的历史文化的因素,这些品种是各家各户的独门招牌,并不会轻易地分享,因此历史上有不少偷茶偷树的奇闻。
▲隐藏在岩凹当中的竹窠醉海棠
从茶树本身性状表现来说,生长在武夷山的它们能发挥出极高的品质水准或是经济价值,但走出去容易水土不服,即抑制了本身个性的发展,同时强烈的个性又使得它们只适制乌龙,甚至是只适制岩茶。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外鬼洞奇种
最能够代表武夷山风土特质的,就是足够典型的丹崖地貌中孕育的野生茶树种群,比如外鬼洞奇种。还有那些在原生茶树种群中经过前辈们优中选优的名丛,并将其栽植到核心山场当中,比如我们曾分享的竹窠醉海棠。
2023年外鬼洞奇种销售链接:2023年轻火版外鬼洞奇种,武夷山风土的原生风味;
2021年竹窠醉海棠销售链接:2021年竹窠醉海棠 | 小白花、乌木香并存的年份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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